《荒山鬼火藏国宝》柴静 历史有时就藏在眼皮底下打转。1967年那个霜浓雾重的冬夜，陕西岐山县贺家沟的茅厕里，蹲着个被尿意憋醒的庄稼汉。 那夜贺富荣睡眼惺忪摸黑出门，西北风刮得他直缩脖子。刚解开裤带，对面荒山突然窜起几簇鬼火似的绿光。这汉子当场膀胱锁死——活了三十多年，头回见着会眨眼的磷火。 回屋点油灯时手还在哆嗦，可那抹幽绿像钉在视网膜上。此后每夜温酒消寒，总见绿光准时亮起，倒成了个诡异的路灯。村里几个胆大的揣着镐头去探过，回来都说撞了邪。 "怕是古墓里的长明灯？"老周蹲在村口槐树下嚼舌根。这话飘进正修水渠的贺富荣耳朵里，倒把铁锹挥得更起劲。寒霜压着枯草，十几把铁镐凿进荒山冻土时，谁也没想到会刨出个硬核狠货。 "哐当"一声，贺富荣的锹头震得发麻。扒开浮土，青铜牛角刺破黑暗，绿锈斑驳的牛眼正瞪着天空。老村长抹着牛背直咂嘴："这物件点油灯倒是气派。" 于是这尊西周牛尊在祠堂当了半年灯台，直到省城来的白大褂们举着放大镜哆嗦。他们用十五块钱换走"废铜"，村民觉得赚大发了——那年头够买三百斤苞谷面。 现在你去陕历博二楼，还能看见这头通体墨绿的铜牛。解说牌上写着"酒器"，可当年它肚子里盛的怕是月光。每当展柜射灯亮起，青铜纹路间流转的幽光，恍惚还是1967年山沟里那抹勾人的绿。 专家说这叫"千年包浆"，庄稼汉说是"老天开眼"。要我说，历史这玩意最玄乎——有时蹲个茅坑的功夫，就能跟三千年前的工匠隔空击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