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年老犯浑竟然公报私仇,秦怀玉斩将杀敌神勇力杀四门!

伯芳评文化 2024-08-24 21:16:53

唐王御驾困番城,还仗忠心报国臣。遗命亲儿跨海去,神明相护破番兵。

咬金说:“啊呀!万岁啊,自古说,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况又当初在山东贾闰甫家楼上插血为盟,三十六个好友曾说,一人有难三十六人救之,三十六人有难一人救之。如今二十余人尽丧在这青脸鬼刀下,我老臣不见仇人犹可,可仇人在眼,我不去报仇,不是那些众兄弟在阴司怨我无义了?一定要下去报仇的!”

徐茂公一把扯住叫声:“程兄弟,断断去不得的,这盖苏文有九把柳叶飞刀厉害,青光可以伤人,谅你怎生报得仇来,岂不枉送性命?”

咬金悲泪说:“杀我兄弟之人誓不两立,哪怕他飞刀利害?我若死番将刀下为国身丧,倘有微幸,众兄弟阴灵有感,杀得番将首级,岂不是海底冤仇一旦休了?”

元帅尉迟恭一把上前扯住说:“老千岁,断然使不得!”下面文臣武将再三解劝,才得阻住。

程咬金大话虽说,到底也是怕死的,见众人再三解劝,方才趁势住了,便说:“造化了他,但这狗头只是气他不过。”

靠定城垛,望城下喝道:“呔!青脸鬼番狗奴,你敢在凤凰山把我兄弟们伤害,此恨未报,今又前来讨战,分明活不耐烦了,你好好把颅头割下万事全休,若有半声不肯,可晓程爷爷的手段吗?我赶下城来,叫你们百万番兵尽皆片甲不留。”

那盖苏文在底下说:“可恼可恼!本帅看你年高老迈,安享在家只恐不妙,你还要思量与本帅斗战吗?快留一个名儿是什么,这样夸大口。”

程咬金说:“我的大名中原不必说了,就是那六国三川七十二岛,口外无有不知,婴儿闺女谁人不晓?你枉为东辽元帅,大天邦老将之名多不闻的吗?我留个名儿与你,乃我主驾下实受鲁国公姓程双名称为咬金,可晓得我三十六斧厉害?你有多大本事,敢在城下耀武扬威?”

盖苏文喝道:“老蛮子,你既夸能为何不下城来?”程咬金道:“你敢走到护城河边,我有仙法厉害,你在城下,我在城上,有本事取你首级。”

盖苏文听说,心中暗暗称奇,说道:“不知什么东西,城上城下多取得命的,待我走前去,你倒献献你仙法看。”咬金说:“还要过来些。”

盖苏文把马带近护城河边说:“快献仙法。”朝廷见他引过盖苏文,只道程咬金果然在中原学了什么仙法来的,其中稀罕看他,哪晓程咬金见盖苏文到了河口,喝叫住:“着!看我仙法!”

左手攀弓,右手搭箭,望城下射将下去,盖苏文不提防的,哪知这箭夹着面孔上来的,说声:“啊呀,不好!”连忙把头一偏贴,正射伤左耳,鲜血直淋,带转马头回营去了。

程咬金好不快活,说:“略报小仇,出我之气。”朝廷便说:“老王兄,你做出来的事就是稀奇的。”朝廷同了诸臣退到银銮殿商议退番兵之策。

一宵过了,明日大元帅盖苏文又在西城讨战。这一首报:“启上万岁皇爷,城下盖苏文又在那里攻城讨战,请陛下降旨定夺。”

朝廷说:“为今之计怎么样?”程咬金说:“待我再去赏他一箭。”尉迟恭道:“老千岁又在这里发呆了,昨日他不防备,被你射了一箭。今日他来讨战,还上你的当?待本帅出马前去。”

天子道:“不可出马,你难道不晓他有飞刀的吗?”敬德说:“陛下,他虽有飞刀利厉害,如今在着城下讨战,本帅不去抵敌,谁人出马?”

朝廷说:“虽只如此,到底把免战牌挂出去好。”敬德领旨传令下去,城上免战牌高挑。盖苏文哈哈大笑,回营来见狼主说:“臣看大唐营中,也没有什么能人在内,故而把免战牌高挑,量他们纵有雄兵也难踹出番营。不要说破城活捉,就是那粮草一绝,岂不多要饿死了?”

高建庄王闻说此言,满心欢喜:“若能擒得住唐王,皆是军师元帅之功!”

也不表番营之言。再讲三江越虎城中,贞观天子满脸愁容说:“徐先生,今日被番兵围住,看来难转中原了。又不能回京讨救,就有骁勇众将,总是飞刀利害,也难取胜盖苏文。若困住城中一年半载,粮草又要绝了,如何是好?”

徐茂公叫声,“陛下龙心韬安,我们闭城不出,免战高挑,不要说一年半载,只消等过头二十天,就有救兵到了。”

朝廷说:“果然吗?可是薛仁贵来救驾吗?”茂公说:“不是薛仁贵。”朝廷说:“这么倒是张环不成?”

茂公说:“一发不是。从今日算去,有了二十天,还陛下有人救驾便了。若不准,便算不得臣的阴阳定数了。”

天子道:“不差,徐先生阴阳有准,定算无差。且闷坐过去等这二十天看。”自此番将日日攻城讨战,老主意不去理他。正是:光阴迅速催人老,日月如梭晓夜奔。

少表贞观闭城不战老等救兵。单讲大国长安护国公秦叔宝临终这日,相传各府小爵主到床前,一个个教训说:“我当初幼年间,视死如归,枪刀内过日,不惜辛苦,才做到一家公位。汝等正在青年少壮,当于功立业,不可偷懒安享在家。我死之后,须当领兵前去保驾立功。我儿过来,为父一点忠心报国,就是尉迟恭督兵保驾,闻报一路平安,为父不能托胆放心,思量病好还要去保驾。如今看来,病势沉重,是不能的了。为父倘有三长两短,功名事大,祭葬事小,或三朝五日将来殡殓了,也不必守孝。单人独骑前往东辽,戴孝立功,为国尽忠,方为孝子,为父死在九泉,自当保护你立功扬名后世,孩儿尽孝,天下人知。若忘我今日临终之言,算为逆子了。”怀玉含泪跪领教训。

秦琼又叫罗通过来说:“侄儿,你虽在木阳城,朝廷也是一忿之气将你削职,你母亲乃女流之辈,不知大节,万分不快,但是古人有两句诗说得好:人爵不如天爵贵,功名怎比孝名高。原是劝勉人子事亲之意,你不要拿来认做了真,到底为人功名为大。况且你少年本事高强,伯父未死之言,前去立功,朝廷决不来见责的。”罗通答应叔宝。

这一日各府子侄一个个都是这样吩咐,公子不敢逆命。叔宝归天,丧葬已完,众爵主不忘遗命,奏闻殿下,起兵十万,依然罗通督兵,有这一班段家兄弟、滕氏弟昆、程铁牛、尉迟号怀。

秦怀玉受父训,教他戴孝立功,为前部先锋。他头戴三梁冠,身穿麻布衣,草索拴腰,脚踏蒲鞋,手执哭丧棒,随身带领三千人马,逢山开路,过海起岸,星飞赶至三江越虎城,刚刚徐茂公所算的二十天救兵已到。

怀玉远远望去,营盘密密不计其数,多是蜈蚣旗招展,围住四城,并不见本国人马旌旗,心中吃了一惊。打发探子上前打听朝廷安扎何方。

去不多时,前来回报说:“驸马爷,不好了,但见四营尽是番兵围绕城池,并不见我邦一个兵卒,一定万岁人马被困在城。”

秦怀玉说:“既如此,安营下寨,待元帅大兵一到,然后开兵。”放炮一声,安下营寨。明日罗通大兵已到,秦怀玉上前接住说:“兄弟,就在此处安营了罢!”

罗通说:“且到城边朝见父王,然后安营。”怀玉道:“你看城外营盘,尽是番邦人马,我们的兵将一个也不见,相当然,定然困在城中。幸喜我们兴兵来得凑巧,等候兄弟到来商议救驾。”罗通道:“哥哥说得有理。”便传军令,大小三军

安下营寨,一声炮响,十万大兵齐齐扎下营盘。众爵主聚集帅营,议论破番之策,罗通说:“秦哥,番兵围困城池,必然有几百万,所以城中老伯父不能杀出,须要里应外合才能救保。”

秦怀玉道:“这也不难,当年扫北,兄弟独马单枪前去报号,今日理当愚兄踹进番营先去报知,就可里应外合了。”罗通道:“若说报号,原是小弟去,何劳哥哥出马。”

怀玉道:“兄弟,你这句讲差了。当日破虏平北,原是奉旨的挑选元帅救驾,故此兄弟去报号。今日出兵不是奉旨的,为兄不过受父亲临终之言,叫我戴孝立功,不惜身躯,所以愿为先锋,以抢头功,不忘我父遗训。一路上太太平平并无立功,今日理当是我单枪独马前去报号,算愚兄全了忠孝之心。”

罗通道:“这也说得是,让哥哥前去报号,事不宜迟,速速前去,须要小心。”怀玉道:“晓得。”秦怀玉戴孝在身,又不顶盔,又不穿甲,坐下呼雷豹,手执提炉枪,摆一摆,大吼一声,冲向前来。

单讲番营内把都儿抬头看见,叫声:“哥啊,不好了!大唐朝有救兵到了,有个中原蛮子来踹营了。”

那个说:“兄弟,他不是踹营的,他单人独骑而来,是到城报号的。哥啊,不差我们发乱箭射他便了。”

秦怀玉大喝道:“不要放箭!天邦有公爷救兵到了,汝等作速弃围退去,还可保全性命,若然执意不从,尽要死在我爵主枪刀之下,断不容情的!快快让我一条进城之路,通个信息。”

众番兵哪里肯听。他就大怒说:“你们这班该死的,不肯让路,我爵主爷要动恼了!”

大呼一声,豁刺刺往着乱箭中冒过来了,冲进番营,手起枪落好挑,识时者散往四城,不识时者枪挑而亡,杀条血路进了第一座营盘,拼着性命杀进第二座营头。

这番不好了,那些偏正牙将花智鲁达胡腊,提着一字镋,端把两刃刀,四楞锏,举起开山斧,抱定大银锤,拦住在怀玉马头前。

一字镋裹头就打,两刃刀劈顶梁心,四楞锏护身招架,开山斧当面相迎,大银锤前心就盖,好一场厮杀。

那怀玉全不在心,抡动提炉枪,前遮后拦,左钩右掠,一个落空,伤掉了几员番将。把马一催,又踹进四五座营盘,兵马一发多了,但见枪刀耀目,并无进路。

怀玉乃是少年英雄,开了杀戒,碰着枪就死,重重营帐挑开,连踹十座营帐,方到护城河畔。怀玉出得营来,抬头一看,但见越虎城城上绣出天邦旗号,把马带住,正欲叫城。

忽听得两营中豁刺刺一声炮响,齐声呐喊,鼓声如雷,有一员番将冲出来了。秦怀玉抬头一看,但见这员番将怎生打扮:

头上盔是生铁,四方脸白如雪。两道眉弯如月,一双眼染白黑;高梁鼻三寸直,兜风耳歪裂裂,狮子口半尺阔,腮下胡根根铁。素白袍蚕丝织,银条甲挂柳叶。护心镜光皎洁,腰挂剑常见血。虎头靴新时式,双铁鞭雌雄合。

坐下马飞跑出,冲到怀玉跟前,把双鞭一起,秦怀玉把枪抬定喝道:“来者是谁?快留名儿!”那员番将便说:“唐将听着,魔乃红袍大力子盖元帅麾下总兵大将军,姓梅名龙,奉帅主将令保守西城,你有多少本事?敢来侵犯西城!”

怀玉大怒说:“不必多言,照爵主枪!”便举枪便刺,梅龙把鞭相迎,两马相交,枪鞭并举,不上三四回合,马有七八个照面,梅龙有些来不得了,回头叫:“众将快来!”这一班番将将枪刀并举,上前把怀玉围住。

数十将杀一个,怀玉自然战不过起来了,还算少年豪杰,一条枪抡在手中,前遮后拦,左钩右掠,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杀得秦怀玉呼呼喘气,心中想道:“报号要紧,挑了他罢!”

紧一紧提炉枪,喝声:“去罢!”一枪望番将面门挑来,正中咽喉,梅龙喊声:“不好!”挑在水里去了。

这些将官见主将已死,大家走散回营去了。怀玉喘气定了,把马带到西城吊桥首叫一声:“城上哪位公爷在此?快报说本邦爵主救兵到了,秦怀玉进城要见父王,快快开城。”

不表秦公子在城叫号。单讲城中唐天子算到二十天不见救兵,忙问道:“徐先生,你说算到二十天有救兵到来,今日原不见有兵马来救。”

茂公说:“臣阴阳有准,祸福无差。此刻中原救兵已在城外了。”尉迟恭说:“果有此事吗?待我上城去看来。”

朝廷道:“王兄去看,有救兵速来报朕知道。”敬德答应,上马来至西城。往下一看,只听秦怀玉正在叫城。

尉迟恭仔细一看,见吊桥下一员小将身穿重孝,却认得秦琼之子。敬德暗想:“难道秦老干岁身故了吗?可惜,可惜!啊,贤侄,令尊病恙,闻得险危,你今一身重孝,莫非已归天去了吗?”

秦怀玉应道:“正是家父身故了。”敬德叹道:“哎,本帅只道征东班师,还有相见之日,哪知老千岁一旦归天而去,啊,贤侄,你怎生得知驾困番城前来相救?可带几家爵主,多少人马?”

秦怀玉道:“老伯父有所不知,小侄奉家父临终嘱托,命我戴孝立功,各府兄弟多受家父之命,要求干功立业,带得雄兵十万,安营大路一侧。小侄不敢违家父之严命,今单人踹营,望伯父速赐开城,算为报号头功。”

尉迟恭在城上听见暗想:“这秦怀玉小狗头,前年把我打了两次,此恨未消,今日趁此机会欲效当初银国公苏定方一样,要他杀个四门,本帅在城上看他力怯就出去接应,也不为过。”

尉迟恭算计已定,便开言叫声:“贤侄,这里西城军师向有军令,凡一应兵将出入,单除西门,余下尽可出入,这西门开不得的,军师把风水按定此门,连我也不解其意。如今贤侄虽来报号,本帅也不好擅开此门,待我去请军师定夺。”

秦怀玉听见便说:“有这等事?既然军师按在此风水,也不必去问,西城开不得,自有南门,请伯父往南城去等,小侄杀到南城门便了。”敬德假意说道:“好一个将门之子。”说罢也往南城去了。

秦怀玉把马行动,沿着护城河去走将转来,到了南门,相近吊桥,只听忽拉一声炮响,冲出两员大将,你道他怎生模样?但见马头前有二十四对大红旗左右一分,又只见两员番将怎生打扮:

红铜盔插缨尖,头如巴斗相圆,长眉毛如铁线,生一双的大眼,两只耳兜在面,腮与胡鬓兼连。这一个打扮又奇异,你看他:

赤铜盔霞光现,护心镜照妖见,大红袍九龙头,铁胎弓虎头弦,右插着狼牙箭,反尖靴虎朝天,赤兔马胭脂点。

这两将上前,一个用刀,一个用枪,挡住怀玉马前说:“来的小南蛮,用是铜包头铁包颈,由你在西城伤了我邦大将一员,又不进城,反来侵犯我南城。”

秦怀玉说:“我把你该死的狗头,难道不闻爵主爷枪法厉害吗?你多大本事,敢拦阻马前送死?留下名来,公子爷好挑你。”

番将说:“你要问魔,听着魔乃盖元帅麾下加为无敌大将军巴廉、巴刚便是。可知我弟兄本事?你不到南城还可寿长,既到南城,性命顷刻就要送了。”

秦怀玉道:“你休要夸能,放马过来,照爵主爷枪罢!”插一枪往巴廉面门直刺过来。巴廉说声:“好枪!”也把手中紫金枪急忙架住,噶啷一响,枭在旁首,那马冲锋过去转背回来。

巴刚也起手中赤铜刀喝声:“小蛮子,看刀!”插一刀往怀玉面门上剁来。怀玉叫声:“不好!”把提炉枪往刀上噶啷噶啷只一抬,原有泰山沉重,在马上乱晃,豁喇一声,马才冲过去。

巴廉又是一枪分心就刺,他把枪噶啷一响,逼在旁首。怀玉本事虽是厉害,被两个番将逼住,只好招架,哪里还有还枪开去,只好把钢牙咬紧,发动罗家枪,噶啷一声分开刀枪,照定巴廉、巴刚面门,兜咽喉,左肩膊,右肩膊,两肋胸膛分心就刺。

巴廉紫金枪在手中,噶啷叮当,叮当噶啷,前遮后拦,左钩右掠,钩开了枪,逼开了枪;巴刚手中赤铜刀,钩拦遮架,遮架钩拦,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挡开了枪,抬开了枪。好杀!这三人杀在一堆。正是:

棋逢敌手无高下,将遇良才各显能。一来一往鹰转翅,一冲一撞风翻身。十二马蹄分上下,六条膊子定输赢。麒麟阁上标名姓,逍遥楼上祭孤魂。枪来刀架叮当响,刀来枪迎迸火星。世间豪杰人无数,果然三位猛将军。

这一场大战,杀到有二十余合,两员番将汗流脊背,怀玉马仰人翻,呼呼喘气,正有些来不得了。

那巴廉好枪法,左插花右插花,双龙入海,二凤穿花,朝天一柱香,使了透心凉;那巴刚这口刀,上面摩云盖顶,下面枯树盘根,量天切草,护马分鬃,插插的乱砍下来。

秦怀玉把枪多已架在旁边,不觉发起怒来,把提炉枪紧一紧喝声:“去吧!”嗖的一枪挑将进来,巴廉喊声:“不好!”闪躲也不及,正中咽喉,挑往番营前去了。

巴刚见挑了哥哥,不觉心内一慌,手中刀松得松,秦怀玉横转杆子,照着巴刚拦腰一击,轰隆翻下马来,鲜血直喷,一命身亡了。

那怀玉虽伤两员番将,力乏得极了,在马上眼花缭乱,慢慢的走到吊桥,望上一看,尉迟恭早在上面。

怀玉便叫声:“老伯父,快快开城,放小侄进去。”敬德说:“贤侄,本帅方才一时错了主意,叫你走北城到放了你进来,不想走了南城,倒又要贤侄杀一门,好放你进去。”

怀玉说:“老伯父,为什么缘故呢?这里南门又放不得进城?”敬德道:“贤侄,你有所不知,这里朝廷龙驾正对南门一条直路,况番兵此处众多,紧闭在此,尚且屡次攻城,若把城门一开,倘被番兵一冲,虽不能伤天子,到底不妙。贤侄,杀往东城放你进来,方才不惊龙驾,有何不美?”

秦怀玉听说此言,明知尉迟恭作孽,在此算计他,说:“也罢,既是老伯父如此说,待小侄再杀奔东城,你还有别说吗?”

敬德道:“贤侄,杀到东城,本帅再无别说,在城上先行。”秦怀玉急带马缰,往着东城绕城而来。

望见东门,城边未曾走近,只听番营内一声炮响,战鼓如雷,冲出一将来了,你道他怎生打扮:

头戴一顶斗蓬盔,高插大红纬;面孔犹如紫漆堆,两道朱砂眉;双眼如碧水,口开狮子威;腮下胡须满嘴堆。身穿一领青铜甲,亮光辉,官绿袍,九龙队。护心镜,前后开。手端着两柄锤,青鬃马上前催,喝一声好比雷。

秦怀玉见番将骁勇,忙扣住马喝声:“番儿焉敢前来挡我去路!快留下名来是什么人?”

番将道:“你要问魔家名姓吗?我乃盖大元帅麾下随驾大将军铁亨便是。”喝声:“小蛮子,照锤罢!”把手中双锤一起,往怀玉顶梁上盖下来。怀玉叫声:“来提好!”举起提炉枪劈面相迎。

不多几个回合,怀玉力乏之人,本事幸亏来得,这番发了狠,一条提炉枪神出鬼没,阴手接来阳手发,阳手接来阴手去,耍,耍,耍,在这铁亨左肋下,右肋下,分做八枪,八八分做六十四枪,好枪法!

番将的银锤如何招架得开?战到一十余合,铁亨本事欠能,被秦怀玉一枪挑进来,正中前心,噗咚一响,翻下马来,一命呜呼。

怀玉满心欢喜,省一省力走到城下,往城上叫道:“老伯父,念小侄人困马乏,如今再没有本事去杀这一城了,想老伯父方才说过,自然再无推却,快快开城放我进去。”

尉迟恭说:“贤侄,你是这等讲,分明倒像本帅在此作弄你杀四门,总总我们不是说差了一句,害你受多少心惊。好好叫你进了北城,何等不美?反叫你走起南城东城来,却倒像有心的做起旗号,学那苏定方来,倒觉有口难言。”

秦怀玉道:“老伯父,小侄又不来怪你,为什么开城又不开,只管啰啰嗦嗦有许多话讲?”

敬德道:“非是本帅不肯开城,奈奉殷国公军令,三江越虎城只许开西北二门,不容开东南二门。所以不敢乱开,若到北门竟放你进来。”

怀玉道:“也罢!我三门尽皆杀过,何在乎这一门了。如此,伯父请先行,待小侄杀个四门你看,也显我小将英雄不弱。”说罢,带转马慢慢沿城河而走。

到得北城,差不多天色已晚了。只听得那边银顶帐芦帐内轰隆轰隆三声炮响,正是:番营惊动豹狼将,统领貔貅杀出来。

那盖苏文亲自出来也。怀玉抬头一看,一面大旗上写着“六国三川七十二岛红袍大力子大元帅盖”,原来得凛凛威风,后面有数十番将。

秦怀玉看了,不觉心内惊慌,大喝一声:“来的番儿可叫盖苏文吗?”对道:“然也!你这蛮子,既知我名,为何不要下马受缚?必要本帅马上生擒活捉!”

怀玉道:“你满口夸能,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拦住我的去路?可晓得爵主爷枪法厉害吗?你敢是活不耐烦,快来祭公子爷枪尖!”

盖苏文大喝道:“呔!小蛮子,本帅有好生之德,由你在三门耀武扬威,不来接应,你好好进了城何等不美?该死的畜牲,佛也难度,自投罗网,前来侵犯,要死在我马下。”喝声:“看刀!”

这赤铜刀往头上一举,往面门砍将过去。怀玉看见说声:“不好!”把提炉枪望刀上噶啷噶啷这一抬,挡得怀玉两膊酸麻,坐在马上不觉乱晃。

若讲秦怀玉生力尚不能及盖苏文,况且如今力乏之人,哪里是他敌手?阿唷,名不虚传,果然好利害!

豁喇冲锋过去,圈得转马,苏文便说:“蛮子,你才晓得本帅手段?照刀罢!”又是一刀砍将下来,怀玉把枪枭在一旁,盖苏文连砍三刀,不觉恼了性子,把枪噶啷一声逼在下边,顺手一枪,紧紧挑将进去。盖苏文哪里放在心上,把赤铜刀架在一旁。两人杀在北城,只听见:

枪来刀架叮当响,刀去枪迎进火星,一来一往鹰转翅,一冲一撞风翻身,八个马蹄分上下,四条膊子定输赢。这一场好杀!

那二人大战十有余合,秦怀玉呼呼喘气,被这盖苏文逼住了,往着头顶面门、两肋胸膛分心就砍。

怀玉这条枪那里挡得及,前遮后拦,上下保护,抬开刀,分开刀,挑开刀,还转枪来也是厉害,上一枪禽鸟飞,下一枪山犬走,左一枪英雄死,右一枪大将亡。

正是:二马冲锋名分高下,两人打仗各显输赢;刀遇枪寒光杀气,来往手将士心惊;怀玉这条枪,恨不得一枪挑倒了昊天塔;盖苏文这柄刀,巴不能一刀劈破了翠屏山;提炉枪如蛟龙取水,赤铜刀如虎豹翻身。

这二员将直杀到日落西沉,黄昏月上,不分高下。秦怀玉本事欠能,盖苏文思想要活擒唐朝小将,遂叫:“把都儿们,快快撑起高灯,亮子如同白日,诸将们围住小蛮子,要活擒他不许放走!”两下一声答应,上前把一个秦怀玉马前马后围得密不通风。

吓得秦怀玉魂飞魄散,走又走不出,也有三股叉、一字镋、银尖戟画杆戟、月牙铲、雁翎刀、混铁棍、点钢矛、龙泉剑、虎尾鞭,三股叉来挑肚腹,一字镋乱打吞头,银尖戟直刺左膊,画杆戟刺落连环,月牙铲咽喉直铲,雁翎刀劈开顶梁,混铁棍齐扫马足,点钢枪矛串征云,龙泉剑忽上忽下,虎尾鞭来往交锋,不在马前,忽在马后。

秦怀玉这条枪那里招架得及,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挑开一字镋,架掉银尖戟,闪开画杆戟,勾去月牙铲,抬开雁翎刀,遮去混铁棍,按落龙泉剑,逼开虎尾鞭,好杀!

杀得怀玉枪法慌乱,在马上坐立不定,大叫一声:“啊唷!我命休矣!”盖苏文说:“小蛮子,杀到这个地位还不下马受缚,照刀罢!”一刀砍下来,秦怀玉把枪枭在一边,但觉眼前乌暗,又无逃处,如今要死了。

尉迟恭在城上见秦怀玉被盖苏文诸将围住,喊杀连天,谅秦怀玉性命不保,吓得心惊胆跳,说:“不好了!若有差池,某该万死了。左右,快来把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后面张高亮子,待本帅出城救护。”手下一声答应,就大开北门。

敬德冲出城来,抬头看时,只见围绕一个圈子,枪刀射目。敬德年纪老迈,心中也觉胆脱,又怕盖苏文飞刀厉害,不敢上前去救,只得扣马立定吊桥,高声大叫:“秦家贤侄快些杀出来,某开城在此,快些杀出来。”

尉迟恭在吊桥边高叫,这时秦怀玉杀得马仰人翻,哪里听得有人叫他。这些人马逼住四面,真正密不透风,围困在那里,要走也无处走,杀得来浑身是汗。

底下呼雷豹力怯不过,四蹄不能踹定,要滚倒了,马也要命的,把鼻子一嗅,悉哩哩哩一声嘶叫,惊得那番将坐骑尽行滚倒,尿屁直流,一个个跌倒在地,盖苏文这匹混海驹是宝马,只惊得乱跳乱纵,不至于跌倒。

秦怀玉满心欢喜,加一鞭豁刺刺往吊桥上一冲,敬德才得放心,也随后进了城,把城门紧闭,扯起吊桥。

番邦兵将不解其意,便说:“元帅,秦蛮子这匹是什么宝骑?叫起来却惊得我们马匹多是尿屁直流,跌倒在地,”

盖苏文说:“本帅知道了,造化了这小蛮子。我闻得南朝秦家有这骑呼雷豹厉害,方才本帅意欲活擒他,故不把飞刀取他性命,谁想竟被他逃遁了。”

要晓得怀玉的呼雷豹,当初被程咬金去掉了耳边枪毛,所以久不叫,今日被番兵围杀了一日,马心也觉慌张,所以叫了一声,救了怀玉性命,直到征西里边再叫。那盖苏文同诸将退进番营,我且不表。

另言讲到城中,秦怀玉在路上走,后面尉迟恭叫住说:“贤侄慢走,才叫你杀四门,不可在驾前启奏,这是本帅要显贤侄的威风,果然英雄无敌。”

怀玉明知他说鬼话,便随口应道:“这个自然,万事全仗老伯父赞襄调度,方才之事我小侄决不奏知朝廷,老伯父请自放心。”敬德闻言大悦。

双双同上银銮殿,敬德先奏道:“陛下,果然救兵到了,却是秦家贤侄单骑杀进番营,到城报号,本帅已放入城。”

怀玉连忙俯伏说:“父王龙驾在上,臣儿奉家父严命,戴孝立功,所以单人踹进番营前来报号。”

朝廷闻说秦王兄亡故,不觉龙目中滔滔泪落,徐也是心如刀绞,程咬金放声大哭,一殿的武臣无不长叹。

天子又开言叫声:“王儿,你带多少人马在外,有几位御侄们同来?”怀玉说:“儿臣为开路先锋,罗兄弟领大兵十万,各府内公子多到的,单等我们冲杀出城,大踹番营,外面进来接应。”

朝廷道:“徐先生,我们今夜就踹番营呢,还是等几日?”茂公道:“既然,连夜就踹他的营盘。”连忙传下军令,分付五营四哨偏正牙将,齐皆结束,通身打扮,整备亮子,尽皆马上,听发号炮,同开四门,各带人马杀出城来。

秦怀玉一马当先踹起番营,手起枪落,把那些番兵番将乱挑乱刺。后面程咬金虽只年迈,到底本事还狠,一口斧子轮空手中,不管斧口斧脑乱斩去,也有天灵劈碎,也有面门劈开,也有拦腰两段,也有砍去头颅,好杀!

番营缭乱,喊声不绝,飞报御营说:“狼主千岁,不好了!南蛮骁勇,领兵冲踹营中来了,我们快些走罢!”

高建庄王听言,吓得魂不在身,同军师跨上马,弃了御营,不管好歹,竟要逃命。只见四下里烟尘抖乱,尽是灯球亮子,喊杀连天,鼓声如雷,营头大乱,夺路而走。

后面秦怀玉一条枪紧紧追赶,杀得来天地征云起,昏昏星斗暗,狂风吹飒飒,杀气焰腾腾。东城尉迟元帅带兵出番营,这一条枪举在手中,好不了当,朝天一柱香,使下透心凉,见一个挑一个,见一对挑一双,惨惨愁云起,重重杀气生。

西门有小爵主尉迟宝林,手中枪好不厉害,朵朵莲花放,纷纷蜂蝶飞,左插花,右插花,双龙入海,月内穿梭,丹凤朝阳,日中扬彩,撞在枪头上就是个死,血水流山路,尸骸堆叠叠,头颅飞滚滚,马叫声嚎嚎。

南门有尉迟宝庆带领人马,使动射苗枪,枪尖刺背,枪杆打人,人如弹子一般,挑死者不计其数,半死的也尽有。

如今不用对敌,逃得性命是落得的,大家杀条血路而逃,口中只叫:“走啊走啊!”四门营帐多杀散了,放炮一声惊动,罗通听得炮响,传令人马。

众爵主提枪的举刀的拿锤的端斧的,催动坐骑,领齐队伍,冲杀上来。把这些番邦人马裹在中间,外应里合,杀得他大小儿郎无处投奔,哀哀哭泣,杀得惨惨分明:血似长江流红水,头如野地乱瓜生。

再讲到秦怀玉串串提炉枪追杀,番兵尽皆弃下营寨电甲而走。正在乱杀番兵,忽见那边飞奔一员大将来了:“啊唷,可恼可恼!南蛮有多少能将,敢带兵冲杀我邦的营盘。不要放走了穿白的小蛮子,本帅来取他的命了。”怀玉抬头一看,原来就是盖苏文。

那秦怀玉便纵马摇枪直取盖苏文,他举起赤铜刀急架相迎。二人战不到二合,苏文恐怕呼雷豹嘶叫起来不当稳便,就左手提刀,右手挈开葫芦盖,口中念动真言叫声:“小蛮子,看我的法宝吧!”嗖一响,一口柳叶飞刀飞将出来,直往怀玉头顶上落下来。

怀玉见了,吓得魂不附体,叫声:“不好!我命休矣!”思量要把黄金锏去架,他那晓得心中慌张,往腰间一摸拿错了:抽了一根哭丧棒,上边撩出黑光来。不知秦怀玉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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