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欺辱》
父兄战死后,我被萧晏川贬妻为妾,囚禁在后院失去自由。
我提出和离,却被他讥讽。
「你一个罪臣之女,除了我还有谁敢要你?」
他的妾室欺我辱我,诬陷我私通外人。
萧晏川冷眼旁观,等着我服软求饶。
「林青棠,若你肯服软向我求饶,我便将你放出来。」
可他不知,我对他早已死心。
锦水汤汤,与君长决。
1
「青棠,若你愿意服软认错,再向姣姣道歉,保证以后不再为难她,我可以将你放出来。」
真是可笑至极。
萧晏川一个权臣,我不信他看不出沈姣姣那些卑劣的手段。
无非是借题发挥,逼我低头罢了。
关我半年了,萧晏川还没放弃他那可笑的想法。
竟然认为我还能同他心爱的表妹和睦相处,高高兴兴地伺候他。
「滚!」我不耐烦应付他。
「你!」
萧晏川似是被我激怒,语气加重:
「林青棠,你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之女,凭什么如此傲气?你一介罪臣之女,与我和离后还有谁会要你?」
「我不过纳表妹为妾,你凭什么不允?她性情柔顺,心地善良,你却屡次三番刁难她,谁家不是三妻四妾,谁的夫人如你这般善妒!」
「你父兄通敌叛国,林家全家被判了流放,我肯收留你做妾室已经是你最大的福分了,你莫要不知足!」
我的心重重一沉,萧晏川施舍一般的语气戳到了我心底的痛处。
「通敌叛国」四字几乎要压垮我。
去岁爹爹和兄长带领十万大军与北漠交战。
不知为何,我方的排兵部署屡次被敌方勘破,导致惨败。
爹爹和兄长也战死沙场。
副将回朝后却呈上了我爹与北漠通敌的书信,直言林家通敌叛国,害死了十万将士。
皇上大怒,下令将林家举家流放岭南。
我绝不相信。
我爹是镇国大将军,兄长更是年轻一代最出色的武将。
我林家世代忠于皇室,绝不可能叛国。
可萧晏川不相信我,也不肯帮我。
萧国公甚至落井下石。
在朝堂上大义灭亲,口口声声骂我爹是叛国贼。
意欲踩着我林家的尸骨往上爬。
萧晏川往日的誓言也随风散尽,第一时间将我贬妻为妾。
我的指甲刺入掌心,鲜血从指间滴落,却不及心间疼痛万分之一。
萧晏川得不到我的回应,仍不放弃。
悠悠叹了口气,语气变软:
「青棠,我们夫妻一场,若你肯服软向我求饶,再保证往后与表妹和睦相处,我便将你放出来。」
2
萧晏川见我迟迟不回应,丢下一句「冥顽不灵」便愤怒甩袖离开。
自打我被囚禁在这荒凉破败的后院,萧晏川便撤走了所有奴仆。
打定主意要磨磨我的性子,让我认清现实。
可我出不去,外面的人却来去自如。
萧晏川的表妹兼爱妾沈姣姣又来「看望」我了。
沈姣姣不同于刚投奔萧府时那样身形瘦小,肤色蜡黄。
如今被萧晏川养得肤色嫩白,丰腴貌美。
她身怀六甲,前后拥簇着七八个丫鬟奴仆,笑盈盈地走到我面前。
「林青棠,当初你骂我自甘下贱,与表哥无媒苟合时,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这般下场?」
我冷着脸,不想理她。
当初沈姣姣要被她重男轻女的爹娘卖了,卖给镇上肥头大耳的老员外当小妾。
她逃了几十里路来到京城投奔远房亲戚。
可萧母知道她爹娘难缠,不愿蹚浑水。
是我可怜沈姣姣的遭遇,见她哭得绝望哀切,磕得头破血流,才动善心帮了她。
我拿银子摆平了她爹娘,还收留她在萧府吃住。
教她读书写字,算账管家。
将她看作是亲妹妹一般。
到头来却养大了一头白眼狼的野心。
被她反咬一口。
沈姣姣见我神色冷漠,无动于衷,冷笑一声:
「林青棠,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当初夫君那般爱你,早晨为你画眉梳妆,夜里为你打水浴足,我心里羡慕极了......」
的确,从前萧晏川爱极了我。
我与他青梅竹马,早早便认定了彼此。
他攀上终年严寒的雪山,只为采摘千年雪莲给我做聘礼。
将军府和萧国公一派一向政见不合,两家人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萧晏川不愿放弃,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求他父亲应允。
被他父亲用鞭子抽到昏迷,也不肯松口。
我们成亲那晚,他颤着手揭开我的红盖头,双目通红,眼里噙着泪,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棠棠,我终于娶到你了。」
婚后五年我们更是情同鱼水,密不可分。
可如今。
沈姣姣抿嘴一笑,被养得嫩白的手搭在隆起的肚子上,眉眼带着几分得意和轻视:
「可他还不是纳了我,你的孩子没了,我却有了身孕,我的孩子将会是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
「可见,我才是赢家。」
3
我的心像被扎入根根银针。
疼痛难忍。
原本,我也有一个孩子。
那日我和沈姣姣发生争执,被她拉着掉入冰冷的湖水中。
我不会凫水,落入湖中呛了好几口水,渐渐失去了力气。
在我绝望的目光中,萧晏川跳入湖中,先救了沈姣姣。
等我被救起来时,一大片血色染红了我的衣裙。
我还未曾得知那孩子的存在,它就离开了。
萧晏川似是心怀愧疚,握着我的手安慰了我一整夜,说要送走沈姣姣,与我重修旧好。
那一个月中,我卧床休养,萧晏川日夜不眠照顾我、陪伴我。
我差点,就心软了。
却得知,沈姣姣被诊出一个月的身孕。
真可笑。
一个月。
也就是说。
在我失去孩子,沉溺于悲痛时。
萧晏川在另一个女人床上翻云覆雨。
我竟差点就要原谅他了。
我捂着眼睛,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彻底死心了。
我向萧晏川提出和离。
他不肯,还露出了真面目。
逼迫我接受沈姣姣,与她一起在后宅和睦相处,让他享受贤妻美妾的齐人之福。
我闹了几次,惹了萧晏川的厌烦。
沈姣姣趁机算计我,诬陷我私通外人。
萧晏川便将我囚禁在萧家破败的后院里。
他冷冷地告诉我:「林青棠,除了我,你别想嫁给别的男人。」
「既然你不愿意好好当我的妾室,那你就做见不得人的外室吧。」
4
哪怕知道沈姣姣是故意刺激我,我不免受到了影响。
我压下心头的痛意,冷斥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快滚。」
沈姣姣得意的笑脸突然冷下来。
「林青棠,你一个罪臣之女在这高贵什么,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也失去了夫君的宠爱,你连我也不如。」
像是想到什么,她的表情变得狰狞恶毒。
「你不知道吧,你父兄的尸体被运回来了,陛下采纳了大臣的意见。」
「将通敌叛国之人处以,鞭、尸。」
我如遭雷击,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向后栽倒下去。
「你说什么!」
沈姣姣满意于我骤然苍白的神色。
脸上挂着恶毒诡秘的笑容,疯狂在我心上扎刀:
「要我说鞭尸还不够,那等通敌叛国的人应该割掉头颅,悬挂在城墙上日夜被百姓唾骂,身躯烧成灰烬,洒在大街上任人践踏,永世不得超生!」
嗜血的杀意涌上心头,我疯狂地扑到沈姣姣身上,掐着她的脖子。
「你该死!」
我可以容忍她抢走萧晏川,可以容忍她讥讽、嘲笑我。
但我绝不能容忍她侮辱、诅咒我的亲人。
可我刚碰到她,就听到萧晏川的声音。
「林青棠你给我住手!」
5
萧晏川飞身扑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狠狠甩开。
萧晏川虽是文人,却也习武。
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竟将我甩到身后八尺远的大树上。
一瞬间我痛得面容煞白,软倒在地,狼狈地趴在地上,血腥味涌上喉咙。
沈姣姣在萧晏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我只是好心来看看夫人,她竟然要杀我,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萧晏川冷冷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眸如同寒潭沉星。
「这里没有夫人,只有贱妾林氏。」
萧晏川走到我面前,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提起来。
「林青棠,你又在闹什么?」
他冰凉的手轻轻拍打我的脸颊。
「你何时才能认清现实?如今你要靠我才能存活。」
我被甩在地上,捂着嗓子剧烈咳嗽。
沈姣姣又凑到萧晏川身旁,扯着他的衣袖,泪汪汪地撒娇。
「夫君,你说过,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辱我。」
萧晏川冰冷地注视我,见我始终不肯求饶。
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眼底仅有的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
他伸手抚摸沈姣姣的脸,语气温柔宠溺:「那你打回去。」
沈姣姣的眼睛一亮。
「真的?」
萧晏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脸上阴恻恻的。
「当然。」
我被力大的仆妇抓起来。
刚要挣扎,萧晏川冷冰冰地开口:「你若是敢再动一下姣姣,你那流放途中的侄子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6
我攥起的拳头猛地松开。
「啪!」
沈姣姣一巴掌用力地扇在我脸上。
她还不够解气,连续扇了三巴掌才满意收手。
我被放开时,踉跄几下要扑倒在地上。
却被神情复杂的萧晏川扶住,他眼中竟浮现出几分可笑的心疼。
我甩开他。
不料动作太大,将衣襟里放着的玉佩给甩出来了。
我脸色一变,刚要将玉佩捡起来,却被沈姣姣抢先一步。
她将玉佩捏在手里,笑盈盈道:
「这玉佩看着不错,不如就当作夫人给我的赔罪礼吧。」
我瞳孔骤缩,神色陡然一变。
「还给我!」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是一块上好的暖玉制成的一对鸳鸯玉佩。
在我与萧晏川情浓时,将其中一块送给他当作了定情信物。
他那一块在我们曾经一次激烈的吵架中摔碎了。
如今只剩下了这一块。
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我握紧双手,身体紧绷,准备冲上去抢回玉佩。
她摇了摇手上玉佩,微笑着向我招手:
「想要玉佩吗?要的话过来拿啊。」
我朝沈姣姣走近。
可还没等我走到她面前,她便高高举起玉佩倏忽松手。
「不!」
在我绝望的目光中,玉佩重重地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沈姣姣做作地捂着嘴惊呼:「啊,玉佩不小心摔碎了,怎么办呢?」
脸上扮出无辜的表情,嘴角却高高扬起。
随即她向前走一步,踩在其中一块破碎的玉佩上,狠狠碾压。
看向我的眼神暗含得意与挑衅。
「沈姣姣我杀了你!」
我愤怒地朝沈姣姣扑上去。
却被几个臂粗膀圆的仆妇压在地上。
我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沈姣姣抬起绣鞋,用力地碾在我肩头。
「林青棠,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将军之女吗?别看不清局势了。」
萧晏川走上前扶着沈姣姣的肩膀,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姣姣,够了。」他语气含着愠怒。
沈姣姣脸上恶毒的神情一滞,片刻之间便换上一副娇憨的表情。
拉着萧晏川的衣袖,软着嗓子说:
「夫君,我只是见不得她对你这么冷漠,我想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后好好侍奉夫君。」
萧晏川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眼神晦涩难辨。
最终叹了一口气,像是施舍一般对我说:
「青棠,你该早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7
自那日萧晏川带着沈姣姣离开后,我的处境越发艰难。
仆人送的饭菜从咸菜馒头变成了剩饭馊食。
而且萧晏川那一甩,将我撞出了内伤。
我想让门外的守卫帮我请府医治疗,来的却是萧晏川。
他冷眼旁观我的狼狈,对我极尽嘲讽:
「林青棠,没想到你也学会做戏了。你一个武将之女,武功高强,之前连狼王都敢杀,如今竟然会被我撞成内伤?姣姣说得对,你就是装可怜吸引我的注意。」
我脸色苍白,胸口滞闷,不想与他辩驳。
萧晏川怕是忘记了。
曾经我的确是武功高强,连爹爹也夸赞我有习武天赋。
可自从我单枪匹马闯入劫匪窝,九死一生救回被困的萧晏川,被伤了心脉,再加上落水滑胎,我身体早就坏了。
如何能抵抗萧晏川的愤怒一击。
可惜萧晏川的心早就偏了。
心一偏,眼也盲了,心也瞎了。
也罢,总归我对他已没有了半份期待。
夜深人静,一道黑色的身影翻窗而入。
我要等的人到了。
当今圣上的五皇子容锦。
他伫立在窗前,神色不明地看着我:
「林青棠,萧晏川宠妾灭妻,多次纵容妾室折辱你,你对他还没死心吗?」
我垂首,看向手中破碎的玉佩。
纵然被我拼凑起来,可那玉佩上布满了裂痕。
再也不复当初的无瑕。
我攥紧玉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痛。
「好,你之前说的,我答应你。」
容锦走后,我垂首看着地上月光打下的阴影,神色不明。
8
过了几日,萧晏川突然要带我去宫里参加夜宴。
他让人给我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裙,把我带上了马车。
我下马车时,瞧见萧晏川扶着沈姣姣,从另一辆更加华贵的马车里出来。
她身上的衣裳、首饰已然是正室夫人的规制。
我心里明了。
原来是特地带我出来,羞辱我。
萧晏川看了我一眼,冷声警告我:「林青棠,我要你好好看看,忤逆我的下场。」
我默不作声,冷着脸不看他。
萧晏川的眼神骤然冰冷,愤怒甩袖大步往前走。
沈姣姣向我抛来一个得意的眼神,随后紧紧贴着萧晏川走进宫门。
直到萧晏川起身请旨赐婚,我才知道他今日带我过来的目的。
萧晏川以半月前平定安平县雪灾的功劳,向陛下求一道赐婚圣旨。
将沈娇娇扶为正室。
座席上的人无不惊讶,不少人将异样的目光投向我。
京中谁人不知,我被萧晏川贬妻为妾,囚于一室。
远远地,萧晏川向我投来一个眼神。
夫妻多年,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在告诉我,现在服软还来得及。
我垂眸,手伸进衣袖中,摸到一件东西,嘴边勾起一个笑。
随即动身,快步走到大殿中央。
萧晏川脸色大变,不断用眼神阻止我。
我无视他的目光。
拿出那道早就准备好的圣旨,缓缓跪下:
「陛下,民女愿成全萧大人与其爱妻,请求和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爹爹虽不赞成我与萧晏川的婚事,却奈何不了我。
「棠儿,既然那小子是你选的夫婿,那爹爹也不再过多阻拦。你要记得,将军府永远是你的家,爹爹和你兄长永远会为你撑腰。」
说完,爹爹拿出来一道圣旨给我。
那是爹爹用一身军功为我换来的。
他说,若萧晏川成了负心人,若他和兄长不能再护住我,这便是留给我最后的屏障。
那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高高举起那道圣旨,一滴泪珠却砸到地上。
如今真的用上了。
9
萧晏川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失了神一般怔愣在那里,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
龙椅上的陛下沉吟片刻,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林铮的女儿啊,朕记得他那个莽夫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女儿,特地向朕求了这样一道圣旨,没想到竟然用上了。」
皇上的语气意外地带着几分怀念。
「也罢,爱卿既然想要扶妾为妻,那便还原配自由吧。」
这话是对萧晏川说的。
大家都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开始怀念起了镇国将军。
不过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皇上对萧晏川的做派很是不满。
萧晏川脸色惨白,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连连摇头:「不,陛下,臣是一时糊涂,被府中妾室迷了心智,才犯下大错,臣深爱青棠,不愿和离,青棠只是一时置气,她说的话当不得真。」
皇上脸上透出犹疑。
我内心焦急,心里痛骂萧晏川,正要反驳。
容锦忽然起身。
冷言嘲讽:「萧大人莫不是在说笑话,若你真的深爱发妻,为何携带妾室来参加宫宴,妾室穿着正室的服装,发妻却穿着丫鬟的服饰,萧大人家中真是内帏不修,家风不正,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本宫真怀疑萧大人办事的能力。」
众人皆知,五皇子容锦为人端方正直,最见不得这些腌臢事,所以出言指责萧晏川也非奇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萧晏川的脸青一块红一块,不敢再说什么。
皇上转头看我,手指在轻轻转动玉扳指。
「那你是何意?若你不想和离,朕会让萧晏川好好待你,整个萧家无人再敢欺负你。」
我跪在地上,神色坚定,语气决绝:「民女心意已决,求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