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桂战云密布。
第二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的首领自然对此格外关心。冯、阎的立场对蒋桂战争至关重要。冯玉祥的代表刘鞠春和阎锡山的代表赵丕廉赶到上海探问虚实。
第四集团军迅速崛起,一跃而成为与其他集团军平起平坐的地位是令人妒忌的。此次与蒋介石冲突,冯、阎有让李宗仁吃吃苦头,看笑话的想法。冯玉祥、阎锡山坐山观虎斗。
李宗仁苦口婆心对刘、赵解释:“此次武汉事件本为夏、胡陶三人的轻举妄动,自应治以应得之罪。我本人也束身待罪,切处罚我都愿接受,只是希望不打仗。但是目前蒋先生显然是借题发挥,目的在消灭异己,摧残对革命有功的部队。战事一旦发动,则第四集团军必全部瓦解无疑。第四集团军的毁灭不足惜,第二、第三集团军势必遭受同样命运。蒋先生为政不德,一切以权诈武力为能事,则内战必无已时······国家前途实不堪设想。所以我希望冯、阎二总司令不可助纣为虐,应出来调停,讲句公道话, 消弥内战根源,为人为国也为己,请转报三思之。”
李宗仁希望冯、阎出面调停,化干戈为玉帛。
蒋介石早料到这一手,决定各个击破。于3月上旬派邵力子去河南百泉游说“养病”的冯玉祥,并以行政院正院长,湖南、湖北省主席职位相诱。冯玉祥食指大动,遂通电:“玉祥服从中央,始终一致”,并派韩复榘率13万大军南下平汉线,欲与中央军夹攻武汉。阎锡山善于见风使舵,也发表支持中央的通电。
有了冯、阎的支持,3月26日,国民政府颁布讨代令。
“此次武汉政分会违法僭权,任免官吏,称兵构衅,袭击湘南:政府以和平为怀,力从宽大,除迭令擅自调动之军队撤回原防外:仅将地方军政负责人员免职查办,冀其觉悟。乃据夏斗寅师长敬(24日)电称,逆军于本日拂晓,向我英山之前方部队进攻,是该逆军等,蓄意谋叛,逆迹昭彰。前据李品仙等号(20号)电称,白崇禧阴主武汉逆谋破坏中央,强令该军撤退开滦,袭取平、津,占领徐、海,进逼首都。
“近又查获李宗仁自上海致黄绍竑皓(19日)电称,'醒南参谋长自京回沪(指第八路总指挥部副参谋长雷飚,号醒南),奉任公(李济深)谕,时机紧急,蒋某甘冒不韪破坏统一,急须调军讨伐,以伸正义。本人一时未便离京,已有手令交李副官长泽霖携回,希兄等即速计划动员,至盼’等语。更足证明此次逆谋,实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等,反抗政府,背叛主义,破坏统一。迹其种种反革命罪恶,证据确凿,该逆等实为国民革命之障碍,三民主义之叛徒。······若再姑息优容,将何以对我国喁喁望治之民众,与为统一而牺牲之将士。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等,着免去本兼各职,听候查办,所有附逆军队,如执迷不悟,仍有侵犯,仰前方各军痛加讨伐,以遏乱萌,而彰法纪,此令。”
同日,蒋介石总司令部组成,颁布讨逆军序列:
第一路总指挥朱培德(江西省政府主席)
第二路总指挥刘峙(第一师师长,沿长江西进)
第三路总指挥韩复榘(河南省政府主席,第二十师师长,沿平汉路南下)
第四路总指挥何键 (湖南省政府主席,第十九师师长)
第五路总指挥唐生智(驻华北,未参战)
第六路总指挥方振武(第四十五师师长,驻山东,未参战)
第二军军长朱绍良
第五军军长鲁涤平(原湖南省政府主席,第十八师师长)
第八军军长李品仙(驻华北,未参战)
第九军军长何成(辖第十三师夏斗寅,沿江西进)。
此时北平的小诸葛白崇禧,因其曾将唐生智(孟潇)第三十六军军长刘兴赶走,任用师长廖磊为军长,廖对白有知遇之恩。3月19日,廖磊到北平德国医院见白崇禧(健生),焦急地说:“健公,唐孟潇派刘兴在天津策反,军队不稳。唐氏已从南京北上,请你速速离平,从天津秘密南下去香港。否则必遭毒手。”
白崇禧大惊,当即化装潜往天津,在廖磊安排下,于20日搭乘英商太古公司轮南下。是日,李品仙发“号”电,声讨白崇崇,拥护唐生智。21日,唐生智在北平顺承王府宣布就任第五路军总指挥之职。廖磊因走漏消息,放跑白崇禧,被唐撤职,刘兴继任第五十三师师长。
廖磊字燕农,广西陆川人,与白崇禧为保定军校同学,毕业后分发到湘军中任职,北伐时隶唐生智第八军。唐生智被李宗仁程潜联军击败下野,廖磊随白崇禧继续北伐,进驻唐山。此番,他护送白崇禧上船后,即电上海第四集团军驻沪办事处主任俞星槎:'白崇禧乘轮南下,恐有不测,设法救白出险。”
俞急告李宗仁,李情急之中,派王季文去向蒋介石的老对头许崇智问计。许与日本关东军司令官宇都宫有交情,许当即往访日本驻沪总领事,请代发一急电给宇都宫:设法营救白氏。宇都 宫遂令天津日清公司派一快轮追上太古公司轮船,向白说明原委,虽然有惊无险,小诸葛还是一身冷汗,匆匆换船,日轮送白崇禧另乘轮南下香港,逃过一劫。
李宗仁在上海融园中得知白崇禧已脱险,自 忖上海不可久留,即命俞星槎去找张定璠想办法脱身。
张定璠,字伯璇,江西南昌人,与白崇禧同为保定军校同学。北伐时,白为总司令部副总参谋长,张为总司令部参谋处长,合作默契。
张后为白崇禧东路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1927年8月蒋介石下野后,蒋的把兄弟、上海市长黄郛亦挂冠而去,白氏遂保荐张定璠为上海市长。张与桂系有这段渊源,所以心甘情愿,尽力帮忙。
张定璠考虑良久,如此这般,交待一番,俞星槎依计而行。是晚,华灯初上,上海滩灯红酒绿,尽显繁华。李宗仁偕王季文、张任民和侍卫长季光恩离开融园,去中国饭店吃饭。车一启动,后面便有特务的车尾随而来。李宗仁等佯做不知,到了中国饭店乘电梯上了楼,随即从后面员工专用扶梯而下到后门口,正有张定璠安排好的一辆汽车,李宗仁等刚一钻进,汽车风驰电掣,开到黄浦江的市政府专用码头。江边一艘汽艇上正站着俞星槎,李宗仁一行登上汽艇后,“突突突”马达轰鸣,犁开波浪,一溜烟似直奔吴淞口外,一伙人忙忙如漏网之鱼,搭上英国邮船,直奔广州而去。灯火辉煌的中国饭店二楼酒席虚设,待蒋记特务发现中计时,李宗仁已杳如黄鹤。
3月25日,李宗仁一行平安到达广州。28日,张定璠以失职罪名,被蒋介石下令免官。
广州的陈济棠、徐景唐等人准备了一架飞机,专供李宗仁飞武汉督战。此时,天公又不作美,春雨连绵,云暗山隐,飞机根本无法起飞,万般无奈,李宗仁只得转道广西,再作打算。
3月30日,白崇禧在李宗仁前脚离开广州,后脚也从香港到了广州,即会晤第八路总指挥部参谋长邓世增。邓气愤地说:“李任公被扣南京的消息传到广州,群情激愤。3月23日,蒋光、蔡廷锴、余汉谋、陈章甫、李振球等粤系将领联名致电蒋介石,指责无端羁押李任公的卑鄙行径,迫切要求蒋介石即日恢复李济深的自由。广东省党部和省市民众团体亦纷纷通电响应。李的系将领徐景唐师长和王应榆旅长商议,主张实行兵谏。但遭到陈铭枢、陈济棠二人的压制。二陈已明确表示:其有谋不利于粤,而牵入战争漩涡者,则为粤人公敌。健公,我看此地不宜久留,随时可能发生变故。”
白崇禧点头:“我下午便回香港!”
第二天,白崇禧偕张任民在香港搭“大明”商轮返梧州,船次三水,忽见黄绍竑从码头上船,二人又惊又喜。
白崇禧问:“季宽(黄绍竑字季宽)兄,为何到了这里?”黄绍竑感慨地说:“接邓世增电,邀我去广州商量时局,遂连夜赶到梧州,又转乘小轮到三水,正准备从这里搭火车去广州。进站便见第八路总指挥部副官处长李少毅正在等候。李神色紧张,一见我便拉至偏僻处说:'陈济棠已接管了第八路总指挥,通电拥蒋。邓参谋长请你立即返回,不要自投罗网。正巧,'大明’轮进港,我便上船了。”
黄绍竑、白崇禧回顾前事,不胜唏嘘。
张任民在一旁问:“健公,连日亡命,还有钱吗?”白打开皮夹,数了数说:“只此六万元,别无所有。”
两岸青山叠翠,春江澄沏,这次黄、白二人落难返回故乡,繁华一梦,终于到了梧州,见到李宗仁,桂系核心人物又重新聚首还是分外庆幸。
野心勃勃的陈济棠果然投向蒋介石,两广联盟就此完结。
再说武汉方面情形:
3月26日,张华辅参谋长代表李宗仁发布抵抗命令:第一路司令何键守湘东,第二路司令叶琪守武(汉)长(沙)路;第三路司令夏威守黄陂、祁家湾一线。因夏威患扁桃腺炎不能到职,令第三路副司令李明瑞代理司令;第四路司令胡宗锋守阳罗;第五路司令陶钧守三、四两路中间地带为机动,决战的架势已拉开。
李明瑞奉命代理第三路司令后,秘密派人请来早已联络好的团长以上人员,在汉口太平洋饭店开会,提出反对胡、陶等湖北佬,不为湖北人卖命的口号,决定倒戈。
3月28日晚,李明瑞率所部五个旅沿平汉线赴黄陂、祁家湾一带布防。共有八个团参加行动。
3月28日,南京国民党三全大会结束。次日,蒋介石乘“有”舰赶至九江前线。30日,便对武汉下达总攻击令,刘峙、顾祝同、蒋鼎文、缪培南、王均、方鼎英、夏斗寅各师及陈绍宽的海军舰队向西推进。
李明瑞所担负的正是正面大门。4月2日晚,海军舰队上溯到刘家庙,随同舰队行动的俞作柏与李明瑞接上头。当晚,李明瑞举行战场倒戈,指挥本旅三个团、李朝芳旅的梁重熙团、尹承纲旅的庞汉祯团和杨腾辉旅三个团,让开防线,连夜以急行军撤至平汉线上的花园和安陆一带。这一行动使胡宗铎、陶钧等人措手不及,中央军乘虚而入。在火车上,胡、陶等人紧急磋商后决定4月3日全线撤退。4月4日晚,叶琪部最后撤出武昌退往湖南正奔走间,听到何键通电,已就任蒋介石委派的第四军军长职,退路已被何键截断,叶只得离开部队只身逃走。
4月5日,蒋介石兵不血刃,唾手而得武汉重镇,喜滋滋地对新闻界发表谈话:“这次西征,很快就克复了武汉,实在是主义战胜了自私自利的军阀。······”
胡宗铎、夏威、陶钧等率部逃到鄂西宜昌、沙市一带。白崇禧、李宗仁等还希望他们能从湘西撤回广西,但军无斗志,徘徊不前。蒋介石派张发奎为第一路追击司令,方鼎英为副司令;朱绍良为第二路追击司令,夏斗寅为副司令,向西猛追。胡宗铎、陶钧等人走投无路,接受孔庚的招抚,4月20日,向中央军投降。胡、陶送给夏威5万元,说:“中央要你出洋。”夏威遂去了香港,所部在李朝芳率领下,向张发奎部接洽,献枪投诚。
在北伐时期,风云一时、威震华夏的第四集团军竟烟消云散了。
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后悔莫及。蒋介石的目标,又对准下一个对手、兵力庞大的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