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宁王府的小郡主两情相悦,打算等一月后质子期满就向皇上求亲。
那日谢府赏花宴,我误入女宾区,听见她们在假山后玩笑。
“如安郡主,谢小将军已经得胜回朝,那个小质子你如何打算啊?”
宁如安漫不经心地答:
“一个质子而已,就当养个面首打发时间。他有几分像云朗,也是他的福气。”
宴席上,有人玩笑问起谢云朗向皇上求的奖赏是不是如安郡主。
宁如安娇羞一笑,与谢小将军对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我逃似地回到宫中。
当晚,我孤身秘见圣上。
“皇上,我同意联姻,也希望您遵守承诺。”
……
1
“安国君,为何突然想通了?”
皇上玩味地看着我,眼睛里既有兴奋又带着质疑。
我心里酸涩,本以为如安会是我质子三年时间里的一道光,却不想她才是最轻视我的一个。
我坦然,“身在皇室,自然有应该承担的责任,有失,得的会更多。”
皇上大笑,“失?你对朕的眼光就这样没信心?朕既答应助你,就一定会把最好的女人送到你身边!”
我叩首谢恩:“皇上所挑选的自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只盼望两国联姻,边界百姓能从此安居乐业。待一个月后,我回国一定游说父皇办成此事。”
皇上龙颜大悦,像是特意说给我听:“谢家那小子也回来了,看来近期皇家喜事多啊!正好趁你还在,喝了他们喜酒再走。”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谢云朗和宁如安,那我对如安的深情流露,他们看来是不是都觉得好笑?
我低下头,掩饰已经苍白的脸。
“皇上,婚期不可儿戏。况且一个月时间的准备,怕是有些仓促,再说,我一个外人,参加不参加郡主的婚宴,并不重要。”
皇上欣慰点头。
想到宁如安的嫁衣不是为我而穿,我就心如刀绞。还要我平静地祝福他们,我如何做得到?
第二日,宁如安竟然又像往常一样来到我宫中。
“洛宁!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如安雀跃地小跑至我面前,鼻尖上甚至还带着薄汗。
我实在不敢信,她在我面前的体贴、娇嗔和可人,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如安递给我一个香囊,但和中原的不同,是个用羊毛毡成的小袋子。
“喜欢吗?京城可买不到。”如安扑闪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我心脏一缩,边塞的小玩意,应该是谢云朗带给她的。
如安又直接挽上我的手臂,“一会陪我去摘些花朵,我想亲手制成香包装进这个小袋子送给你。”
往日,这个让我倍感温馨的行为今日却让我身子一僵,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刚刚她靠近我时,身上有明显的甘松香味,和昨日在谢小将军身上闻到的一样。
我双眼有些红,假意揉了揉鼻尖,轻声回到:“抱歉,我对花粉过敏。”
“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那我以后再也不簪花了。”
说完,如安还抿着嘴将头上的海棠摘了下来,完全不顾弄碎的发髻,眼里满是对我的关心。
我怔怔地看着认真的她,一言不发,一个人的深情是如何能同时给予两个人的?
想起宴会上她默认了众人的打趣,想起皇上说起他们婚宴的期待,我苦涩一笑,
她只想要我的陪伴,并不是想要我。
是时候和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告别了。
2
夜里,我梦见了自己回到十二岁,最不受宠的我拽着父皇哭,“父皇求你不要送我过去。”
呓语了一晚,也出了一身汗。
惊醒的时候,宁如安已经坐在了我床榻边,关切地看着我。
我赶紧坐起,“郡主这样在我寝殿,怕是不合适吧。”
宁如安噗呲一笑,“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以往你生病,都是缠着我不让我走的。再说,皇帝舅舅要我多多照拂你,谁敢说不合适?”
也是,宁如安和我走的近,仅仅是因为皇帝让她这样做的。
在宁如安的坚持下,还是派人去请了太医。
只是晚了些功夫,宁如安红着脸对着太医大骂:“为何来的这样晚!安国君病情加重,你们担当的起吗?”
太医急忙跪着解释:“臣刚去给谢小将军施针,耽误了些时间。”
听到这句话,宁如安红着的脸瞬间变白,眼里全是担忧,“谢小将军如何了?”
“行军时的老伤,战场上小将军急于建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听闻当年谢、宁两家想要结亲,却被谢云郎拒绝,说是要用自己的军功求来皇上亲自赐婚,才配得上如安郡主。
宁如安的身子明显向前倾了倾,恨不得马上奔过去的样子,眼里的焦急和心疼,与平时面对我时的松弛随意,全然不同。
宁如安看了我一眼,眼里闪烁,“洛宁,我有点事先回去,晚点再来看你。”
我苦涩点头,看着她奔出去的背影,才真正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太医搭在我的脉上,“安国君本就不适应京城的气候,这脉象说明您郁结于心,凡事还是要放下才好。”
我自嘲,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我也应到放下。
丫鬟将汤药熬好,如安还没有出现,我心底还浮出一点失望。
“安国君,这是郡主先前给您带来的蜜饯,您每次都要配着服药的。”
我端起来碗里的中药一饮而下,苦涩从舌尖达到心底再蔓延至全身,“不用了。”我没有吃蜜饯,因为有些习惯必须得改。
这时,宫里的小太监来报,“安国君,郡主托人带话,她今日来不了。要您自己多休息。”
“嗯,知道了。”
“还有……”小太监欲言又止,为难地看着我。
我皱着眉,示意他开口。
“郡主说,前日她送来的羊毛香囊,她要取回去。改日换个更好的给您!”
小太监说完,低着头浑身哆嗦。
他都知道这些话会让我难过,可宁如安只是托人传话过来。
我心头一紧,不知是嘴里的苦味还是心里的苦涩,让我瞬间吐了出来。
我红着眼指着外面桌上的木盒,嘶吼一声,“快给我拿走!”
几日后,三皇子相约马场赛球。
我和几个相熟的世家子弟打过招呼后,坐去自己的位置。
却不料谢云朗坐到我身边,温良一笑,“没想到洛兄也喜欢在茶中放些姜丝。我常年边塞行军,风餐露宿,姜茶能帮我去寒。”
我一愣,这确实是宁如安教给我的喝法,她说姜丝去湿,适合我的身体。我一直照做,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真正缘由。
我端起茶杯不知道喝还是不喝,谢云朗又意味深长地说到:“洛兄和我何止习惯一致,长得也颇为相似。”
我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替代品的屈辱感顿时笼罩我全身。
“我不觉得。”我干脆放下手中杯子,“听说谢小将军又拒绝了宁家联姻的提议,为何不向郡主说明?”说完我起身走向马厩。
3
如今只有在马背上,我才有回家的安全感。
骑完一圈,大汗淋漓的畅快感让我忘了刚刚的不快。
正准备落坐畅饮,却看见宁如安气急败坏地向我走来。
所有人莫名看着我,我也一脸疑惑。
宁如安刚走到我跟前,一句话不说,狠狠地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
“洛宁!没想到你这样阴毒。你明明知道谢云朗有伤,你还故意给他的马下药,你知道从马背上摔下来多疼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动怒。
在我这里,她一直都是温润有礼的皇室贵女。原来,她也会生气,也会愤怒,只是不会因为我。
不远处,谢云朗在一众人地搀扶下往这边走来。
我捏紧了拳,怒吼道:“凭什么说是我!你就那么确信他说的就是事实?”
宁如安眼里都是失望,“你还不承认,很多人都看到你一个人去了马厩!”
谢云朗远远地就在喊:“如安!别小题大做了。我在战场上都摔习惯了,没事的。”
一句习惯了,让宁如安心疼地流出了眼泪。也不管我是不是要解释,朝谢云朗就奔了过去。
谢云朗揉了揉如安的头,宠溺地道:“傻瓜,皇上要你好好照顾他,你若打了他,皇帝怪罪下来,我可是会心疼的。”
谢云朗朝我得意地一笑,这一幕像似特意给我看的。
如安转过头恨恨地看着我,“洛宁,云朗都不准备怪你,你不应该道歉吗?”
我眯着眼盯着谢云朗,“我没做,凭什么道歉!你读的兵书都用在这上面了吗?”
宁如安气的红了眼,“云朗做事光明磊落,还会冤枉你不成?”
我也红了眼,声音又大了几分:“那我就是喜欢行骗的小人了吗?”
我不顾众人的劝解,愤然拂袖离去。
这是我第一次冲宁如安发火。
我记起三年前,我刚来到这里,有皇子污蔑我偷东西,是小小的宁如安挡在我身前,眼神坚定地说她相信我。
是那时起,皇上让她照拂我,也是那时起,我觉得我要用一生回报她的信任。
却没想到,所有的美好,在谢云朗回来后,都会烟消云散。
谢云朗一句话,我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这或许就是身为替代品的悲哀。
回到宫中那个属于我的临时住所。
三年,也藏满了我和宁如安的点点滴滴。
她第一次带我认识中原的风筝,带我去赏了元宵的花灯,我为她画的第一幅画像……
我通通拿了出来,扔进了火盆。
火光跳动,我一会哭一会笑,又将一整盒蜜饯倒了进去。
第二日,我看着被我烧地空空的寝殿,终于做了决定。
我请求皇上允许我提前出宫。
皇上大笑,“这不是什么事,原本也就没几天了。明日朕就派人护你回去。”
“不知安国君,可有什么想要一并带回去的?”
“既然要开启新生活,以前的东西就必要带了。”我轻轻摇摇头,“倒是有一样家乡的特产想留给皇上,皇上一定喜欢。”
皇上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发出悠悠香味的墨色不明物,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安国君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朕给你挑的什么样的女子?”
我被皇上问的愣住,又赶紧行礼答道,“能为两国修好而远嫁他国的女子,无论是谁,都值得珍惜。”
皇上爽朗大笑。
回宫的路上,我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如安一声。
正巧与她和三公主迎面遇上。
宁如安看见我,嗤了一声就别过脸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三公主看见我后,竟然有微微脸红,又赶紧打趣,“安国君惹了如安妹妹的心尖上的人,可是闯了不小的祸。”
宁如安嘟着嘴,用极轻的声音说到:“你不给云朗道歉,我是不会理你的!”
我苦笑一声,拱手离开。
既然如此,我何必不悄声离开,看看她心中的云朗是何种的君子。
出城后,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看到宫外的花红柳绿,才终觉过去的光阴还是被自己辜负在了虚无的情爱上。
若在天齐国皇上提出联姻想法时就答应,如今北厉国的天,是不是早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