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县有个商人叫王悦，家里藏书无数。但他并不打算考功名，也不爱读书，而只是为了充面子。

长期下来，无人阅读的书籍都积压在了墙边，摞起来直顶房梁，占了半间屋子。

不知何时开始，书堆被虫子蛀出了一个大洞，足有半人多高，王悦也没有去管。

一天晚上，他正要睡觉，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王悦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倚靠在书洞洞口旁，露出来的半边身子婀娜多姿，妩媚十足。

那女子柔柔地向王悦招了招手唤他过去。王悦呆呆地跟着女子进去。

他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既宽敞又明亮，完全就是普通人家的屋宅。

但他觉得奇怪，自己家里何时有了这么个地方，而他却一无所知。最关键的是，屋内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起码有二三十个，发出来的动静不容忽视，而自己往日在家中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半点声音。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那女子又唤他。王悦立马忘记了脑子里的疑惑，转而同女子说起笑来。

看着女子的红唇一张一合的，王玥有些心旌荡漾。

女子笑着问他，如今娶妻没有。王悦摇摇头。

女子听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王悦就问她怎么了。

女子哭诉道：“家里没有男丁，姥姥多有怪罪。若是无法为家族留后，我只怕难以安宁地度过这一生。”

王玥回道：“这有何难，生下儿子不就好了。”说罢，伸手去扫弄女子的衣带。

女子也不推却，二人携手进了内室，当夜恩爱投合，如同寻常的夫妻一般。

自此，王悦每晚都来洞里与女子交合，二人渐渐熟悉起来。

见女子的姐妹多达十数个，王悦无比羡慕，坦然道：“我本来也有两个兄弟的，可惜他们都在给万老爷做事时，因不小心冲撞了那家的人而被活活打死……”

女子不禁同情起他来：“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人家，连他人性命都不顾吗？”

王悦苦笑：“这样的人家多的是。那姓万的一家子都跋扈蛮横，仗着有点权势财富就欺凌弱小，事后却连半分责任也不用负。”说着说着，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女子见此，便适时在一旁轻轻给他揉捏肩膀。过了一会儿，她在王悦耳边道：“一切都有老天爷做主，我们只管安心过日子。”

两人接触刚满一个月时，女子告诉王悦，说她身体里已经有了给家族留后的种子。

王悦听到这些话时，正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并没有听仔细。

隔天晚上，书洞洞口没有了往常女子等待的身影。王悦以为是对方有事，也没有多想。

哪知接下来的几天，女子都没有再露面。有时王悦等到天明，对方也仍是没有出现。又过了一段时日，他终于放弃。

有天，王悦还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喘不过气来。他睁眼一看，屋内浓烟滚滚，紧接着一阵接一阵的窒息感传来。他四处寻找也没看到有地方起火，这浓烟可谓是突如其来，莫名其妙。

王悦还来不及分辨方向逃出，只感觉那道窒息感越来越强，身上犹如被千斤顶压住，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就晕死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是来来往往的仆从。王悦四处走动，也没有人出来阻拦他，甚至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当看到穿金戴玉的万老爷走出来后，他才知自己竟是来到了万家。看着姓万的那一家子恶人脸，王悦怒火重烧，目眦欲裂。若是此时手里有把刀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结果了仇人。

他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唉！要是身上有把刀或是木棒就好了，一定让那恶魔趴在地上叫爷爷！”

王悦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蓝衣的清秀小生站在后面。面相上看似乎涉世不深，没想到这样的人，竟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王悦对他颇有好感，便上前与对方攀谈起来。

“这位兄台说的有理，只是这万老头坏事做多了，仇人无数，他自己清楚得很。这不，安排了大批武士严防死守，寻常人恐怕都无法靠近他半步。”

那小生笑道：“靠近有何难？我们现在不就在恶魔的身边吗？可惜你我皆是灵魂状态，奈何他不得！”

这时，一阵老鼠的吱吱声从墙角传来。有仆从听到动静，忙伸出笤帚去打。但老鼠的速度更快，瞬息之间就没了踪影。

王悦看了，仿佛受到某种启迪，喃喃自语道：“若是能为我的兄弟报大仇，就算是变做老鼠，受尽抽打，又有何妨呢？”

话音刚落，王悦就感觉到从身体内部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感，似乎要把他这具身躯给活活压扁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疼痛，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洞穴里面，旁边还有一只巨大的老鼠，居然跟自己一样高大！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失声尖叫：原来不是老鼠变大了，而是自己变成了老鼠。

不过须臾之间，他就想起了之前说希望变成老鼠寻仇的话，因此对自己如今的情形没有半分委屈不满，而是十分高兴——他终于有机会能杀死姓万的了！

王悦从洞里钻出，发现此地正好就是万家，心里惊喜至极。

不巧的是他刚一露头，就挨了一笤帚。他被打得晕头转向，但片刻也不敢停歇，撒腿就往万老爷的房间跑。拿着笤帚的仆人在后面追了一会儿，见找不到他，只得放弃。

王悦此时身上涂满了毒药，他窜到万老爷的房里，悄悄走到对方身后，趁其不备跳上了对方肩膀，随后一口咬破了万老爷的喉咙。

由于报仇心切，他下了十足的猛力，那万老爷还来不及出声呼救就倒了下来。临走前，王悦还咬掉他一只耳朵，放在了万老爷小妾的铺盖里。

那小妾仗着有万老爷撑腰，平日里也是害人无数，并不比那万老爷良善多少。如今她身怀六甲外，万老爷对她更是宠爱，要什么给什么。

万老爷在房里被咬死时，小妾正准备睡午觉。刚一掀开铺盖，就被床上一只血淋淋的半个耳朵吓得摔倒在地，肚子里的孩子也流掉了。

王悦离开万府前还去了厨房一趟，踩了一遍锅碗瓢盆以及准备给主子送上的吃食。当晚，万家中毒致死的人足足有一半多。

说来也奇，往日里，按万家人谨慎的性子，进食前都会喊人再三试毒的，可这天却没有这个步骤，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连王悦都觉得，自己此番报仇顺利得惊人，有如神助。

万家出事后，官府派人前来查案。府里的幸存者有的说是老鼠作恶，也有的说是外面的仇家训练的老鼠，上门来报仇的。

官老爷听了这些说辞，只是派人帮忙将万家的老鼠给清理了一番，王悦也在其中。而对于仆人说的什么老鼠报仇的话，官老爷觉得是无稽之谈，并不予以理会。

却说变成老鼠的王悦被官府派来的人打死后，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一个激灵从床上醒来。

原来，一个月前，王悦靠在书洞旁边睡着了，在睡梦中被塌落的书籍重压窒息而死。

他还记得自己死后变成老鼠去找万家人报仇的事，当下，他来不及洗漱整理一番就踏出家门，急急地奔向万家。

如他所料，万家人包括万老爷，有一半都已经死了。内部人说是老鼠惹的祸，外面的人都说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总之百姓们听到这消息全都拍手称快，连声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