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过对杜聿明的那封电报,刘峙长叹一声,苦笑着对参谋长李树正说道:“老头子不让我们管光亭了,也好,也好。嘿,落幕了,快要落幕了。”
同样黯然神伤的李树正苦笑一声,说道:“经师,战事如局,人生如戏,真的要落幕了。我们,稀里糊涂地便败下阵来,实在有些不甘心啊。”
刘峙苦笑一声,说道:“有什么不甘心的?战事如局,我们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开战之前,老头子反反复复提出四套计划,先是让杜光亭反攻济南,可中途毫无道理地又把光亭给调走了,临阵抓走大将,又不明确后事,恐怕古今中外战史上,也很少见啊;后来,又让白寡妇取代我,统一指挥华中、徐州两个‘剿总’的部队作战,而人家白寡妇根本不接招,此事也只好不了了之;再后,何敬公提出了个‘淮河战略’,在组织时又处处掣肘,各部难以调动;而等到终于按照我们提出的以徐蚌地区为核心,和共军决战时,陈毅已经开始攻击了。若是按我们的决策,杜光亭调往葫芦岛之后,迅速收缩兵力到徐州,焉能有如今之局面。40万大军,就是堆在徐州城下,他陈毅也未必能攻得下。”
李树正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既有徐州‘剿总’,何来前进指挥部啊?”
刘峙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树正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身为徐州“剿总”总司令的自己和参谋长李树正,到底能指挥多少军队、指挥得动多少部队,他们内心比谁都清楚。他苦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不提也罢,免得被南京的碎舌子们听到了,又搬弄起一番是非来,如今,你我是骑虎难下、自身难保,光亭还在水里火里,此事还是少说两句好。”
李树正愤然说道:“经师,我这是不吐不快,杜副总司令反攻济南也好,把我们徐州‘剿总’合并给白崇禧也好,无不是要把经师手中的兵权,给剥夺了吗?最后无奈,听从了我们在徐蚌间会战的建议,可又很快将徐州‘剿总’之主力,划给前进指挥部,用来营救黄百韬等7兵团;又成立一个蚌埠指挥部,由李副总司令指挥第6、第8兵团;黄维那里,和我们连电报都不通。号称80万大军,经师能指挥得动的,是哪一支?”
刘峙摇了摇手,说道:“树正啊,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兵权,是老头子的,他要给谁,便给谁。”
李树正依旧有些想不开,说道:“他是想给谁就给谁,可责任追究的时候,你这个正职,可是首当其冲的。我这是为经师鸣不平,别的不说,就说这次徐州撤退,简直是进退失据,混乱不堪。既然要撤退,就不应该再在符离集,打上几天面子仗;既然要撤退,就不应该让行政机构甚至是学生民众跟随;既然要撤退,就不应该犹犹豫豫,走走停停;既然要撤退,就不应该顾及细枝末节,不顾一切地把部队撤出来,就是胜利。如今倒好……”
刘峙站了起来,说道:“树正啊,历史总会有公正的评价的,今天,我们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还是把老头子留给我们的这点力量,集结好,做好撤退准备。别让刘伯承再乘胜追击过来,把蚌埠再丢了,那样,我们才是千古罪人呢。”
李树正一愣,反问了一句:“经师,还要撤退吗?再撤,就到南京城下了?”
刘峙已经往作战室门口走去,边走边摆着手,说道:“这点兵力守淮河,可能吗?徐州‘剿总’,到头了,我刘峙,也走到尽头了。”
李树正猛然觉得,刘峙老了许多,连走路的姿势,也有些踯躇了,甚至肥胖的身子,也有些微微的佝偻了。
就在李树正感叹着的时候,情报处处长何辑生过来了,向李树正汇报了刘汝明已经将部队偷偷南撤的事:“他的第8兵团司令部大部分人员,已经南撤了,仅有少数人员和那块招牌还在兵团部,而且,第8兵团的一个师已经向合肥方向转移了,据说是打前站的。”
李树正点了点头,没有立即表态,何辑生追问了一句:“这事,要不要向南京报告?”
李树正不假思索地说道:“报,一定要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恐怕上报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或许李树正不知道,副官处副处长唐志华,已经从上海到了蚌埠,在刘峙的住处等着呢。
“该处理的,根据夫人的安排,都处理过了。何敬公那里,正在和李宗仁、白崇禧联合,要再次逼老头子下野了。卫立煌他们,已经逃到了香港,老头子余怒未消,只不过鞭长莫及罢了。”唐志华三言两语,汇报着有关情况。
刘峙哀叹一声,说道:“徐蚌之败,已成定局,老头子迁怒于我,也是肯定的。我自去负荆请罪,或可保生命无虞,只是从此,不可能再有什么东山、西山了。回去告诉夫人,先把重要的东西,转运到香港去,用不了一年,他蒋介石照样会成为丧家之犬的,我们,也只有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