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善山是义州人,某天路过醉红楼捡到一条姑娘用的披帛,上面还沾有脂粉香气。
他四处张望却不见主人来寻,便想要私自将此物带回家中。这时,忽然感觉头顶被一个什么东西给砸到了。
他摸了摸被打的地方,那处立刻钻心地疼,竟是肿起一个大包来。但却不知是被何物所伤,地上也没有东西掉落的痕迹。
朱善山这人从不吃闷头亏,向来是有怨报怨,当即站在街上大声叫骂,言辞粗鲁不堪。
有人告诉他,打人者应是在这醉红楼上边死去的云香娘,这条披帛也是她的。若不趁早还回去,日后还有的受。
朱善山又问那云香娘的身份。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可是过去醉红楼的活招牌呀!长得跟仙女似的!哪个男子见了不想与她共度春宵啊!
就是这姑娘命不好,半年前被一位权贵活活给勒死了,冤魂一直不散,时常纠缠其他恩客。
那鸨母知道后,也不肯为姑娘超度,还想着靠个死人来挣钱呢!她又怕有人借机闹事,若是你现在去打听,管保说没有这人。”
朱善山摸摸头上的大包,更是不解:“难不成是冤魂就能任意妄为胡乱打人了么?”
那人嗔他一眼:“这不就是冤魂不甘心嘛!你若是好心,你去救她脱离苦海好了!”
行人离开后,朱善山进入醉红楼问那鸨母,果然回说没有这号人物,让他到别处去寻。
朱善山哪里肯走,花了点银子钱叫一位姑娘领着他上楼去了。
来到一个靠街的房间,据说这就是云香娘以前那屋了。
朱善山拿着那条披帛坐下来,百无聊赖地等着对方现身。可直到窗边都被落日的余晖罩下,那云香娘还是不见踪影。
最终,他只得带着披帛悻悻而归。
本打算就此放弃,哪知到了晚上,白天没见到的云香娘竟然来了他的梦里,两人郎情妾意的,十分恩爱。
早晨醒来后,朱善山想着梦里云香娘美好的姿容样貌一直回味,寻了空隙又带着披帛去了醉红楼。
接连十多天苦等,依旧没能见到对方。然而到了晚上,两人却是如普通夫妻一般睡在一张床榻上。
一天晚上,朱善山又梦到了云香娘,正想上前爱抚,对方却突然嘤嘤哭了起来。
以往的梦里,二人都是不说话,熟稔得如同真夫妻一般。如今见女子哭了,朱善山好言相问,希望能为她排忧解难。
云香娘开口道:“我知你们都希望我的魂魄赶紧去投胎,但我还有一个兄长,如今我只放不下他。明日他将遭逢劫难,希望您上前帮忙。”
朱善山问了地点和时间后,一口应下。
第二天,朱善山醒来后,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大包直叹气:“好不容易能在梦里开口了,可却忘记问如何治愈这个东西了。”
近来为治这伤,他寻遍医馆,可吃药抹药扎针都不管用,现在疼得连头发也不敢洗了。
瞅着差不多快到午时了,朱善山带着披帛赶到郊外一口池塘附近,这便是梦里云香娘说的地方了。
他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男子像是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往池塘那儿走去。
朱善山立刻上前把人给拉住,直往后退到安全的空地上才撒手。
甫一松手,那男子便就势要倒。朱善山弯腰去接,头顶的大包被撞到,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没忍住将人甩了出去。
那男子被甩到地上后就开始呕吐,吐出来的不是食物残渣,却是像河底的污泥一般恶臭不止。
想起云香娘的交代,朱善山忍着恶心将人扶到溪流边清洗,又拔了几缕水里的青苔给男子服下。随后坐在边上等了一会儿,男子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见有人救了自己,男子连连感激:“多亏有您啊!我从早上进了山就一直找不到路,脑袋邦邦疼!好像看到身后有一群小鬼在追,我拼了命才跑出来……”
朱善山想了想,回道:“怕是被瘴气所迷,才看到那些异物。幸好有令妹相救,不然后果真是难以想象。”说毕,将云香娘那条披帛取出给他看,又将云香娘冤魂受困之事也一并说给他听。
男子一见披帛就禁不住失声痛哭:“自从接到妹妹的死讯,我便从老家赶过来,想法子将她迁回去。
可那伙人一会儿说是扔乱葬岗去了,一会儿又说被野狗啃食了,我不甘心呐!
直到前两日有个醉红楼的姑娘说是葬在这无名山上,我便来寻,没想到差点连命都没了……”
朱善山没好意思将梦里和云香娘做的事说出来,只说云香娘教他如何来救她兄长。
当晚,朱善山忙完一切就早早躺在了床上准备进入梦乡,他急于想要告诉云香娘事情办好了,可这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更怪的是,睡在隔壁常年咳嗽不止的妻子,这一晚却是没再传出咳嗽声。
朱善山担心出事,起身过来看妻子,没想到妻子根本没在床上。他打开家门走出来,借着月光,看见妻子站在院子里摆弄一条披帛。
朱善山仔细分辨,发现那条披帛正是自己白天交还给云香娘兄长的那条,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妻子手上。
朱妻听见动静,回头发现是丈夫,笑着唤他过去。
靠近后,朱善山才看到妻子脖颈上一圈红痕,应是被布帛类的东西勒出来的。
他惊恐地指着红痕问是怎么回事,别是被鬼给缠上身了。
朱妻笑他不禁吓,抚摸着手上的披帛道:“我刚睡下就感觉脖子被什么给勒紧了,伸手一拉,结果取下来这么一件宝贝!嚯,你瞧这料子这做工,哎哟真像是在做梦!近来你总也睡不醒,我怕惊扰到你,便自个出来了。”
初时,朱善山还担心妻子遭遇祸患,可当朱妻气也不带喘地说完这么一通话后,他就知道这不是坏事,反而是好运。
隔天起来,朱善山颇为失望,昨晚云香娘头一回没来找他。正当他失魂落魄之时,妻子惊喜地发现他头顶的大包消下去了,夫妻俩都为此而高兴不止。
朱善山知道妻子的咳嗽症好了以后,便提出让妻子搬回来睡。
这一阵子,朱妻身着旧衣,华美的披帛在肩,邻居都笑她不伦不类的。朱妻却对那披帛喜欢得紧,除了干活都不离身。
一个月后,朱妻忽然怀上了孩子。夫妻俩喜不自胜,二人成亲八年都没有孩子,如今这无疑是上天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又不知过了多久,朱善山偶然在街上碰见个商人,原来是上回救过的男子,即是那云香娘的亲兄长。
一对话才知,自那日得救后,男子再次上山去,结果再没被瘴气所侵,且很快就找到了云香娘的墓,当天就着人迁走了。
朱善山回到家,见妻子带着还没满月的儿子直叹气,还在为不久前丢失的披帛而遗憾:“唉!怎么一天没带在身上就不见了呢?”
听着妻子的喃喃自语,门口的朱善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