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开》 2016年，扶贫攻坚战进入高潮阶段，那年冬天，我开车来到我们单位分包的贫困村，汽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我望见了半山腰那栋歪斜的土坯房。门框上褪色的春联残片在寒风里颤抖，就像王老伯佝偻着背迎接我们时，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 王老伯家灶台上结着盐霜的腌菜坛，墙角堆着发霉的玉米棒，还有蹲在门槛上剥野菜的小娟——她抬头瞬间，沾着泥的手指把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十八岁的眼睛却比山涧还清亮，一身朴素的旧衣服也挡不住那漂亮纯真的脸蛋。 "大伯，咱们养黑山羊吧。"我掏出连夜绘制的图纸。王老伯布满茧子的手摩挲着纸面，低声说“没有钱买羔羊啊！” “钱的事你不用管，我来解决。”小娟忽然递来一碗山茶花泡的茶，“叔叔你喝口我们的山茶吧。”我接过茶喝了一口，瞬间感觉很温暖。 按照图纸，很快就建成了一个羊圈，第一批三十只羊羔顺利入圈。第二年夏天的一个雨夜，暴雨冲垮了篱笆，我和他们全家举着手电满山寻羊。泥浆灌进雨靴里冰冷冰冷，小娟也被荆棘划破的手背，直到黎明时分才把所有的羊都找到，望着那三十只羊小娟大声欢呼着：“全找到了，全找到了。” 很快就过了三年，青石砌的羊舍取代了茅草棚，小娟学还会了用短视频卖山货。她还时常给我寄来包裹，里总夹着晒干的山茶花，直到有一天邮包变成了粉红信笺，墨迹在泛香的信纸上洇出涟漪，传达着爱慕之意。 "叔，您看今年的茶花..."她鬓角别着新摘的茶花来送行，我拿出手机给她看我女儿的照片："和你一样大的丫头，现在在郑州上大学。"她眼里的星光晃了晃，化作释然的笑，转身跑向缀满茶花的山坡。 返程时，山风捎来悠扬的山歌。后视镜里，漫山遍野的茶花正在绽放，像极了那些深夜里图纸上的圈圈点点，像小娟包茶叶时灵巧翻飞的手指，更像这个春天应有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