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难产去世，仅留下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
家族为巩固权势，将我送进后宫。
皇上碍于父亲的军功，连着几夜翻我的牌子。
外人眼里，我是盛宠的妃嫔。
妃嫔之中，我是他人的眼中钉。
只有我自己知道，承乾宫的地砖是多么冰冷，跪上一夜，膝盖生疼。
皇上不止一次地警告我。
“别以为你和你姐姐有几分相似我就会动容，我来你这不过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罢了。”
姐姐祭日那天，皇上醉酒，嘴里喊着姐姐的名字，和我一夜荒唐。
事后不久，皇上派人送来被动过手脚的避子药。
“李将军军功盖主，后宫不得不防，李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可都在贵妃你的手上。”
连我悉心带大的公主也说：“额娘要听父皇的话才好。”
我被迫喝下被人动过手脚的避子汤，当场血崩。
醒来后，我突然释然了。
自请搬去冷宫。
这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01
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贴身婢女唤玉的满面愁容。
见我有了反应，她赶忙去叫太医。
“张太医，我家娘娘醒了，您快来看看。”
太医刚进门，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我。
“娘娘大病初愈，微臣本不该多言，但娘娘此次小产恐伤其根本，今后可要仔细养着。”
“什么？”
闻听此言，我险些晕了过去，心脏止不住的抽痛。
太医见状，连忙磕头，嘴里不停念叨，“娘娘赎罪，娘娘赎罪……”
我知此事已无可挽回，再迁怒太医也不过平白落人话柄，便挥手让唤玉送太医离开了。
恍惚间，我竟暗自释怀了。
皇上醉酒之后，对我并没有变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我第一次因罚跪而昏倒。
皇上不仅没有关心，反倒派人送来了避子汤。
我本不肯如此受辱，但皇上以为我是为了拿孩子巩固地位，竟拿我李家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
“李将军军功盖主，后宫不得不防，李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可都在贵妃你的手上。”
我被迫饮下被人动了手脚的避子汤，当场血崩昏厥。
这下他总算能放心了，我以后彻底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愣神之际，突然听到唤玉行礼，“奴婢参见明月公主。”
我知道，是嫡姐的女儿来了，胡乱擦拭了几下自己脸上的泪痕，掀起帘子来准备伸手抱她。
可她却站的离我远远的，冷冷的叫了我一声“李娘娘。”
我顿觉不妙。
明月是我嫡姐留下的孩子，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是我带在身边。
她平常与我最为亲近。
她每次来到我宫里，总是亲昵地钻进我的怀里，甜甜的叫上一声“额娘”。
如今竟连她也变了吗？
我心怀忐忑开口问道：“明月这是何意，为何今日不唤我额娘？”
“阿玛说你不是我额娘，我额娘早就死了。”
“阿玛还说李娘娘不听话，染了病，这段时间不让我与你亲近。”
我心中刺痛，还没等我辩驳，明月又开口道。
“阿玛说李娘娘身子弱要养病，以后就让我去皇后娘娘宫里住着了，明月是来跟您道别的。”
明月自小跟在我的身边，如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
如今却要被人夺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些……都是你阿玛亲口说的？”
明月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那明月也是这么想的吗，明月不喜欢我当你的额娘吗？”
明月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明月不知道，明月都听阿玛的。”
我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看到明月点头的那一瞬间，还是不免心如刀绞。
02
“好一个都听阿玛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皇后娘娘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随即前呼后拥的踏入我的寝殿之中。
明月见到她的出现，亲昵地凑了上去，甜甜的叫了一声“额娘”。
“明月乖。”
皇后把明月交给身后的丫鬟，笑着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挑衅。
皇后虽为皇上发妻，但年老色衰，不怎么受宠。
我嫡姐入宫以后，她的日子就更是难过了。
偏偏我嫡姐出生武将世家又是家中独女，从小被宠爱惯了。
进了宫以后又有皇上的宠爱，自然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她们二人明争暗斗，谁也不肯让着谁。
原本我嫡姐一直占了上风，可偏偏难产把她的命夺了去，皇后这才翻了身。
自从我入宫以来，处处受她的针对。
我虽和嫡姐一样是武将世家的女儿，可偏偏只是个无权无势、不受人待见的庶女，入了皇宫，也未能延续嫡姐的荣宠，还要时刻小心皇上的猜忌。
如此一来，我只能对皇后步步退让。
可没想到她却步步紧逼，到如今还要把嫡姐的孩子夺了去。
“臣妾病中体弱，不便行礼，还望皇后娘娘海涵。”
“妹妹这话说得，倒显得我是蛇蝎心肠之人了，听闻妹妹得了圣宠却不幸血崩，姐姐心疼还来不及呢，哪还舍得你拖着病躯向我行礼。”
“我也曾有过小产，所以非常能体会妹妹现在的心情。”
皇后大手一挥，摒退了所有下人，“你们都下去，我要和李贵妃说些体己话。”
事出反常，我顿感不妙。
我与皇后平日里针锋相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说什么狗屁体己话。
可偏偏她是皇后我是贵妃，唤玉也不得不听她的差遣。
“不知娘娘有什么体己话要对臣妾说，不妨先透个口风，臣妾好洗耳恭听。”
见下人关了房门，皇后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贱人，和你姐姐一样讨人厌。”
“不过你和她一样命短福薄，她难产死了，你却捡回一条狗命，但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也算了却了本宫一番心事，今后你落在我手里，我一定好好待你，让你早日和你姐姐团聚。”
听她这么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姐姐是你害死的？”
“呵呵，你倒也不蠢，事到如今，就算告诉你也无妨，是我害死的又怎样？”
我咬紧牙关，“你就不怕我替她报仇？”
“哈哈哈……”
皇后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前仰后合。
“就你？”
“你也配？”
“不妨告诉你，你的孩子也是我害死的，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想着替人报仇，真是可笑。”
我冷冷地看着她，“只要有我一条命在，我早晚会报仇的。”
“不巧，我今日就是送你来上路的！”
皇后说完，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
她边掐边咬牙切齿道：
“当年，你姐姐害死了我的孩子，害得我被皇上厌弃至今。”
“你和她，还有你们整个李家，都要为我的孩子偿命。”
03
我力气不及她。
怎么也挣脱不开，即便使尽全力，也只弄乱了她的发髻。
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恍惚间听到外面有人喊“皇上驾到”。
还以为自己已经开始走马灯了，没想到脖子上的力道一松，突然又呼吸顺畅了起来。
皇后抽了风似的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脸上都见红了。
没等我顺过气，寝殿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了进来，一把抱住堪堪欲倒的皇后，“佳慧，你怎么了？”
皇后此时正衣衫不整又发髻散乱，听闻皇上关心，又挤出几滴眼泪，委屈道。
“臣妾听闻妹妹小产伤心过度，便想着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一时间悻悻相惜，想着来开导她，怕她寻了死路，可妹妹她……”
皇后说到紧要处，演的愈发像了，连声音都变得抽泣起来。
“妹妹她却非说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要我偿命。”
“皇上，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皇后声泪俱下，我却自顾不暇，死后求生，贪婪地呼吸着周边的空气。
可我下意识地求生行为，在皇上看来却是毫无悔意的表现。
他强忍着怒气问我。
“大胆李氏，皇后所言可为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身若说不真，皇上会信吗？”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皇上一招手，身后的太监迎了上来，“传我旨意，贵妃李氏以下犯上，不知悔改，即日起降为妃位，在承乾宫禁足，非诏不得外出。”
一听我要禁足，皇后极为得意。
我只觉得可笑。
皇上想强迫让我认罪，却又怕此事传到前朝得罪我的父兄。
如此畏首畏尾，倒不如把事做绝，不然我一人老死在宫中都不一定有人知晓。
我起身跪倒在地。
“妾身自知罪大恶极，自请入冷宫赎罪。”
皇上眼中满是错愕，“你可知冷宫是什么地方？”
我乖巧应答，“臣妾在宫中时日良多，也曾听闻过，那是关押犯了罪的妃嫔的地方，臣妾自知此番种种行为罪大恶极，自请前去赎罪，还请皇上应允。”
皇上威胁道：“你既然知道，也该知道那地方有去无回，后宫之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如今偏要凑上去？到底是为何？”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何？
因为我死去的孩子。
因为我死去的姐姐。
还是因为我已经被伤透的内心。
连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我知道稍做辩解就会被扣上不知悔改的帽子，所以索性沉默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沉默激怒了皇上。
他不再问缘由，咬牙切齿道：“好，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就不留你了，朕送你一个静字，希望你在冷宫悔过时，能时刻谨记在心。”
“传朕旨意，即日起，静妃移居冷宫，非诏不得出。”
“谢皇上。”
我磕头行礼，内心已开始盘算自己如何反击。
不料皇上又冷不丁来了一句，“过几日就是明月的生辰，虽然公主现下已交由皇后抚养，念在你养育公主有恩，朕准你公主生辰后再移居冷宫。”
说罢，皇上拂袖而去。
皇后临走时也不忘了瞄我一眼。
虽然她眼中带泪，在皇上眼中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她看向我时，眼底的得意丝毫不加掩饰，似乎她已经认定了我一辈子翻不了身。
我不以为意。
比起软禁在宫中一辈子孤独老死，我偏向于逆天改命。
我认定自己有触底反弹的能力，所以，对于皇后的挑衅不加理会。
反倒是我的婢女唤玉哭哭啼啼，“小姐，这可怎么办呀，这下咱们算是完了，老爷和夫人会来救我们吗？”
唤玉是我从府里带入宫的丫鬟，自小养在身边的。
没人的时候还是和在家一样，习惯唤我小姐。
“没了皇上的宠爱，承乾宫也不比冷宫，没什么好哭哭啼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早晚有一天我会让皇后付出代价。”
04
后宫的消息传的极快。
不久，我被贬入冷宫的消息便人尽皆知。
就连宫中的小厮也敢对我愈发怠慢。
明月生日宴的那日，宫中的小厮声称轿撵有处破损，不便出行，要我生生从承乾宫走到坤宁宫去。
唤玉想与他们争论，被我拦下了。
我早知宫人都被皇后收买，就算对其惩戒一番，也不过落人话柄。
说不定还会被皇后大做文章，不如先忍一时，等秋后再算账。
那天，我身着华服，从承乾宫走到坤宁宫时，宴席早已开场。
为此，不免又受了一番数落。
宁贵人向来是皇后的狗腿子，看我来的迟了，故意大惊小怪，“静妃，你不是应该在冷宫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其余妃嫔也有不少人附和。
“静妃来的这么迟，该不会是对皇上不满，对皇后不满？”
……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静妃身子不适，能来就已实属不易，坐吧。”
皇后假装大度，佯装呵斥了众人，实际上，早就笑得嘴角都合不拢了。
“谢过皇后娘娘。”
我冲她行了个礼，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小心瞥到皇后身边的明月，眼神交汇之时，她却扭过了头不愿看我，我心中一阵酸涩。
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后声称身子乏了，要先行离场。
嫔妃们行完礼之后，她却开口道：“静妃，你送哀家回去。”
我有些意外，入宫以来，我和太后并无交集，不知为何，今日会唤我陪她去。
我看向太后，她的神色却并无异常，正款款向外走去。
无奈，我只能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
到了太后宫中我才开口问道：“不知太后这是何意？”
太后慈祥的看着我，“哀家看得出，你受委屈了。”
“多谢太后关怀，臣妾不委屈。”
我作势要跪，却被太后身边的嬷嬷制止住了。
“在哀家面前，你不必伪装，哀家都听太医说了，你的孩子没保住，如今又要到冷宫去受罪，是皇帝对不住你。”
太后一番话说的我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她是皇上的生母，在这宫里千尊万贵，自然是不必为我一介小小妃嫔分忧的。
如今事出反常，那必然有妖。
但我却琢磨不透这其中的门道。
实在让人无法放心。
怕稍有不慎就落入万丈深渊。
所以我只能小心应答。
“是臣妾出言不逊，冒犯了皇上和皇后，臣妾有罪，去冷宫受罚也是应该的。”
太后却说：
“皇后这次确实有点太过了，明月虽然是当朝的公主，但好歹也是你们李家的孩子，皇帝纵容她这般要了去，哀家也觉得不妥，你父亲的奏折哀家看过了，尊卑有序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你顶撞皇上皇后确实应该受罚，就去冷宫里住几日，小惩大诫，这事也就算了，明月的事，哀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从冷宫出来以后明月继续由你扶养。”
“你意下如何？”
事到如今，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家里给了皇上压力，所以太后才如此宽慰我。
自小，我就是家里不受宠的庶女，从未感受到家人如此的关怀。
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但在太后面前，也不敢失了礼数。
起身行了个礼。
“臣妾全凭太后安排。”
太后亲自将我扶起来，和她一起同坐在榻上。
“好孩子，你能明白哀家的良苦用心就好。”
她一个眼色，身边的嬷嬷立马把东西递了过来。
“静心最好不过礼佛，你在冷宫也无事可做，正好帮哀家抄书吧。”
“等你快抄完的时候我让王嬷嬷去取，也好借机向皇上求情，放你出来。”
“多谢太后。”
05
我入冷宫那日，皇后带了不少妃嫔来看我的笑话。
但他们个个都忌惮冷宫晦气，不敢靠前，只敢远远的议论几句。
皇后把明月也带来了，声称要我们母女好好道个别。
“明月，去和你额娘道个别，一入冷宫深似海，说不定你们母女俩以后就没机会再见了。”
明月大概是从未在宫中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被吓得大哭起来。
“我不要，她才不是我额娘，明月不要去。”
我早已习惯了明月的所作所为，看到她如今这样，也不曾再动容。
只淡淡的说道：“冷宫晦气，公主千金之体。皇后娘娘还是不要让她靠近了，免得粘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皇后冷冷笑着朝我靠近，“还是静妃想的周全，怪我太唐突了，只顾着你们母女之间的情谊，忘了考虑明月的感受。”
“她呀，还只是个孩子，胆子小，你别介意，以后跟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教她的。”
皇后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妹妹以后在冷宫可要受苦了，念在咱们姐妹多年共同伺候皇上的份上，你只要肯现在当着我的面认个错，我就去向皇上求情，你就免受这冷宫之苦了。”
皇后佯装为我整理衣装，却凑到我的耳朵旁，小声说道：“太后那个老不死的，把你叫去都说了什么？”
我后退一步，想躲开她，却不料皇后故技重施，当着众位嫔妃的面重重跌坐在地。
见她又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抢先众位嫔妃一步，去搀扶她。
我凑在她耳边说道：“皇上不在这，你玩这些小把戏也没用，再说了，只要我父亲在世一天，皇上就不会拿我怎么样，我姐姐已经死在这宫里了，如果我再死在这宫里，那李家一定会找你要个说法。就算如今我被贬入冷宫，不还照样是个妃位，皇后娘娘还是安生点好，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出来，重新和您做姐妹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