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是个穿越女,曾经惊艳了爹爹的年少时光。
可她年华老去,爹爹却迎回了和她容貌相似的替身。
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娘亲从那以后病倒了。
她说,只要她的这具身体死亡,她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囡囡不哭,娘亲只是自由自在了,你也要去寻自己的海阔天空。”
我望着西街上空灰烟弥漫,泪水模糊了视线。
没过多久,我意外发现夫君娇养了一个外室和儿子,已经三年。
而我知道,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1
娘亲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她对待下人温柔和善,奉行人人平等,和京中所有贵妇人都格格不入。
可爹爹待我娘如珠如宝,发誓绝不纳二色。
“囡囡记好了,我们身为女子,与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女子被要求的忠贞,男子也必须遵守。
在娘亲耳濡目染下,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没有接受媒妁之言。
而是选择了青梅竹马,身边没有妾室通房的程小将军。
婚后,我们琴瑟和鸣,希冀着成为爹爹和娘亲一样的神仙眷侣。
直到那一日,我和娘亲从桃林诗会上出来,在断桥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心头一紧,那人竟是爹爹!
他正着了魔一般亲吻怀中的女人,吻得痴缠,仿佛要将人揉进骨子里。
“只要能和侯爷在一起,哪怕无名无分,我也愿意。”
“我一定会为你赎身,八抬大轿,名正言顺娶你进门,从此你就是我的贵妾。”
“她沈唤云以后也休想欺你!”
那女子看起来与我年纪相仿,眉眼间更是与娘亲有几分相似。
娘亲怔怔地盯着这一幕,我也握紧了手指。
爹爹为了娘亲,身边不染尘埃了数十年。
为何会老树发新芽,人至中年才聊发少年狂?
回到侯府,她和爹爹歇斯底里地吵了一整日。
“阿云,我本以为此生于情爱上已经毫无波澜,只想守着和你的亲人之情,度此余生。”
“可锦瑟与年少的你,简直一模一样,让我重新找回了那时的感觉。”
看着爹爹沉迷的神情,娘亲的身形明显晃了晃。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你爱的人依然是我,只不过是同时爱上了我的赝品?”
“陆修远,今日我才知晓,你这般厚颜无耻。”
爹爹脸色像是极为痛心,“她不过是个妾,永远影响不了你的地位,就当成就一出救风尘的佳话,好吗?”
娘亲冷笑道,“赵盼儿风月救风尘,是智斗负心汉,你们一对奸夫淫妇,哪里来的佳话?”
可终究改变不了爹爹的心意。
“看来是我这些年太纵着你了,让你忘了什么是夫为妻纲!”
爹爹眉头紧锁,与娘亲不欢而散。
“娘亲,爹爹他……”我不知如何开口。
娘亲胸口起伏了半晌,抬起头时,我方才觑见她眼底的泪痕。
“囡囡,前些日子我才知道,要想回到我本来的世界,只要我这具身体死亡就可以。”
2
我一直知道,娘亲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她说她来自的那个时代,男女平等,若丈夫不忠,女子亦可休夫,下堂求去。
“若你爹负我,我一定会弃了他,永不相见。”
可爹爹似乎并不全然相信她说的这些话,只当笑耳。
他曾道对娘亲忠贞,是他甘之如饴。
而娘亲也是因为爱,甘愿为他对镜理云鬓,洗手作羹汤。
“囡囡,你可知我在那个时代,原也是有家人、有事业,却为何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几十载?”
娘亲忽然笑了,“陆修远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能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高高的围墙。”
临别时,她塞给我一个锦囊,里面我捏到一张字条。
娘亲叮嘱我,那纸条,只有在有朝一日心灰意冷时才可以打开。
离开从小长大的侯府,我心事重重。
路上碰见与我交好的李夫人,她问我夫妻和美与否。
我礼貌地颔首答是,没想到,喝了点酒微醺的她竟然吃吃的笑了。
“你还不知道吧?我上次见着,程小将军背着你娇养了个外室。”
“不过想想也是,世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什么一双人,那都是话本子里写的,骗骗未出阁的小丫头罢了。”
我滞住了脚步,任由李夫人倔强地将我拉到了一处别院。
程胤果然和一妙龄女子牵着一个三四岁男孩的手,正有说有笑地迈出院子。
我怔在了原地。
那女子穿着上好的碧霞罗,依依不舍环抱住他的腰身,低声耳语了些什么。
朦胧细雨形成的雨幕里,我听到夫君低沉的轻叹。
“夫人心善,我相信她有朝一日一定会接纳你的,你和云溪给我点时间。”
我远远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泪水忽然模糊了视线。
原来我痴情的男子,也和爹爹一样,誓言如灯灭,半点也做不得真。
我和娘亲都以为遇到了一双人的知音,可他们却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终究不同。
程胤没有发现我,俯身亲了亲男孩的脸颊,就转身离去。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我。
李夫人见我落泪,酒也醒了大半,慌张安慰我。
“适龄未婚男子上阵杀敌前,留个后代是不成文的规矩,我听说那是他出征前纳的通房,自从你进门更是从未提及,左不过是个庶子,你这么介意做什么?”
我默然闭上眼睛,心已经凉了半截。
他们明明很多人都知晓,却心照不宣隐瞒了我这么久。
在世人眼里,程胤已经很尊重我了。
成婚三年里,我们既是夫妻更是知己。
我助他出谋划策步步高升,他许我掌家之权和羡煞旁人的专一,原本我已经很知足了。
李夫人是个直性子,藏不住事,我回去后的当天下午,程胤就带回了那个小男孩。
程云溪长得很像程胤,也像他的母亲。
他愧悔地看着我,“阿鸢,这是我的长子,我须得带他认祖归宗。”
我怔在原地,几乎不敢置信。
3
我第一次知道这段过往。
那年程胤出征前,我与他青梅竹马,互许终生,只待他凯旋嫁他。
可他却背着我,接受了家里给他精挑细选的房中人,为防自己遭遇不测,提前为程家留下血脉。
这一次,他终于向我坦诚。
“你是大户人家的闺秀,须得三媒六聘,可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无法,只好依了祖母留个后代。”
在我为他即将出征悬心的那个月,白日里,他对我山盟海誓。
到了夜里,他和那名叫柳闻絮的通房,缠绵悱恻,直到她怀上子嗣。
后来出征回来,程胤仍能深情脉脉地娶我。
洞房花烛夜,他对我说那是他的第一次,为了我,他提前看书学了许久。
他吻去我眼角的泪水,声声诱哄,“阿鸢莫怕,我已经学得很会了,疼一下就好了,之后便是极乐。”
原来连初尝人事的那一刻,我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自有了云溪之后,我没有碰过她,只是偶尔出巡路过时,会看一看她们母子。”
程胤试图解释,可我看了那孩子一眼,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我不同意,他不能入程家的族谱。”
说完,我不予理会,转身就要回房。
可程胤急忙拉住我的手臂。
“母亲的病越发厉害了,让我的血脉认祖归宗,是母亲唯一夙愿。”
我定定地回望向他:
“程胤,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绝不会纳妾娶小。”
程胤叹了口气。
“她只是个外室,不会影响我们之间感情的,她已经答应,甘愿将云溪养在你膝下,你依然是这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正当此时,我还没说些什么,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屏风后冲了出来。
她拼命朝我磕头请罪,满面泪痕,怎还有娇俏之姿。
“您贵为主母,容不下奴婢不要紧,只求您让云溪认祖归宗,可他毕竟是将军的唯一血脉啊!”
柳闻絮眼尾发红,一袭素衣将腰身裹得我见犹怜。
“絮絮,不得无礼!”
程胤教训她时,眉头紧锁。
“陆鸢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端庄贤淑,怎会是个不容人的主母?”
他明明是在向着我,我心里却一丝暖意也无。
他每一句端庄贤淑的夸赞,都在逼我妥协,逼我背离我笃定的想法。
男人总会三妻四妾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异类的笑话。
我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娘亲说过,这世上总会有人愿意守着一个人白首偕老的。
既然做不成美玉无瑕,我也断断不能容忍玉碎瓦全。
柳闻絮向我投来恳求的目光,将儿子朝我面前一推。
“云溪,快去,以后这位夫人就是你娘了。”
“娘,娘,她不是我娘,我只要你。”
程云溪哭着抱住了柳闻絮的下摆。
我掸去裙角的尘埃,“养娘不如生娘亲,孩子终究是带在身边最好,姑娘还是看好自己的儿子吧。”
程胤看着这一场面,也不禁红了眼尾。
“你一向宽厚大方,闻絮已经让步到这份上,你何必再咄咄逼人?”
我跟他冷战,分院别住,也没能阻挡婆母做主留下了那个孩子。
终于再次爆发了争吵。
我叹了口气,“程胤,既然你本就没打算把我当唯一的妻子,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们和离吧。”
4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眸子,握紧了拳。
“母亲对你的贤良淑德很满意,我也从未动过休妻的念头。”
他无视我的歇斯底里,冷漠地命人把我关在了屋子里。
或许在他眼里,我是个完美的妻子人选。
即使柳闻絮有野心,他也未必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贬妻抬妾。
但我累了,不想跟他的女人争风吃醋,玩尽心机。
亦不想日日面对一个不爱我的男子守活寡。
可是这世道,女子想主动和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翌日,我以自己膝下无所出,忤逆夫君,犯了“七出之罪”为由,向婆母请求和离。
没想到,即使尽心尽力伺候了她三年,她也不肯放我走。
老夫人的话无疑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生是我儿的人,死也是程家的鬼,我儿香火得续,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怎么还矫情起来了?”
程胤换走了我身边的所有侍女,自以为把我困在这府里,固若金汤。
新来的侍女,每日只会对我张口闭口一句话:
“将军真是爱极了夫人。”
程胤目光闪烁,似在期许着我终能因为爱他做出改变。
“新婚夜我曾发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绝不会违背它。”
我只觉得恶心,可我累了,不想追究。
“滚。”
毕竟我也不会再陪他太久。
多次吵闹,双方都精疲力尽。
程胤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疲惫。
“陆鸢,不要跟我闹了,世人谁不知道你是镇远将军府的夫人,你生生世世都是我唯一的正妻!”
我笑了笑,“很快,我就永远都不会给夫君添麻烦了。”
他并没有听懂我的言下之意,只是愤而拂袖离去。
从我这里吃瘪的他,理所当然去后院找了柳闻絮。
我看着他们在池塘边并肩而立,犹如一双璧人。
其实他们并非没再有过肌肤之亲。
有一日程府宴请兆和将军,我称乏离席休息,独留他和将军共饮。
柳闻絮来人通报说,她心口窝难受,程胤便赶过去看了。
那一夜,就再也没出来过。
他鬼使神差歇在了柳闻絮屋里。
为了掩人耳目,前厅欢歌达旦,管弦未绝,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
可我执掌中馈多年,府里上下都有我的眼线。
心灰意冷之下,那夜我终于打开了娘亲留给我的锦囊。
里面是一张纸条和一枚假死药。
娘亲说,她用全部积分换来了这枚药,吃下去能够让人心跳体温尽失,如真死了一般,可以助我逃离。
“娘亲已经自由自在了,希望囡囡也能找寻自己的海阔天空。”
我紧紧将锦囊抱在胸前,泪水模糊了视线。
僵持许久,程胤终是没能忍住,主动找到我。
“阿鸢,听闻你病了,时常夜不能寐,以后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叫我,我来陪你。”
他心疼地牵起我的手,我却触电似抽走,笑意不达眼底。
“多谢将军关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只剩下了相敬如宾。
那些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的过去,仿佛早已摇散在了春夜里。
屋内只剩下我和程胤两人。
“阿鸢,那夜只是个意外,我已经训斥过她了,若你不舒服,我还是把她送回别院去……”
我打断了他的话。
“为何不同意?夫君有妾有子,承欢膝下,自然是幸事一桩。”
他有些惊讶,皱起眉凝望了我良久。
“你不必赌气,我知道你的心思,若你不同意我纳妾,我绝不纳妾……”
我摇了摇头,“幼子无辜,何必让云溪受骨肉分离之苦,我同意你纳妾。”
程胤受宠若惊地挑眉。
我淡笑着仰头望他,“怎么,我依你了,你反而不高兴?”
“当然不,”他声音忽然变得很低,“阿鸢,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大度。”
“我不同意,你不高兴,我同意了,你失落。”
“这将军夫人,还真是难当。”
程胤喉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却冲他挥了挥手。
“夫君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成礼,有的忙呢。”
他的眼底有挣扎,还是沉声对我说:
“夫人,我跟她喝杯酒便回来陪你,不过夜。”
他说得坚定,但我不会再当真了。
入夜,烛火尽熄,夫君和柳闻絮在洞房花烛了。
彼时,京城西街上空浮起了火光。
娘亲纵火自焚的那一晚,爹爹正在外面和姨娘游山玩水。
我远远瞧着那边灰烟弥漫,蓦然落泪。
娘亲终于得以获得解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我默默吞下了娘亲留给我的那枚假死药。
我与程胤,娘亲与爹爹,死生不复相见。
5
入洞房之前,程胤曾来找过我,向我表明心意。
“我对柳闻絮原本就是朝夕露水之情,与她喝一杯酒便回来陪你,决不过夜。”
可他终究食言了。
那一夜一直到揽月阁的烛火熄灭,他都没有出来。
服下药丸后,我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是程胤与我定情的那日,我偷偷溜出府,扮作花旦,为戏班的小姐妹救场。
一袭水蓝色长衣,浓墨重彩,我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惊艳了台下少年的目光。
表演结束后,他到后台笑吟吟拦住我。
“姑娘玉面佛心,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阿鸢,我会予你整个盛京不存其二的偏爱,你可愿嫁我?”
那是我此生听过最美最好的情话,他的目光真挚不容掺假。
只可惜,兰因絮果。
正如娘亲和爹爹一样,纵使再撑持上几年恩爱,依然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他们总是会被新鲜娇艳所吸引。
那份可笑的年少情深,两心相许,在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看来,不过一纸荒唐言,可以随意抛弃。
我想起来与娘亲告别的那一日。
她的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笑中带泪。
“囡囡,你可知我在那个时代,原也是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却为何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几十载?”
“陆修远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能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高高的围墙。”
娘亲不希望让我明白的道理,我终究还是感同身受了。
我们都赌错了人,错付了人生。
可人恒过,然后能改,只要想改过,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我的呼吸越来越缓,心脏的节拍越来越慢,直到终于不跳了。
也算还了这么些年,我见程胤时,它多跳的那些拍。
…
翌日,晨光熹微。
有小厮惊慌失措地闯进揽月阁禀报。
“将军!将军不好了……”
程胤宿醉未醒,这才惊觉从温柔乡中醒来,揉了揉眉心,任由柳闻絮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他不满地斥道,“何事惊慌?”
小厮面露难色,“夫人大概是病了,晨起有丫鬟发现不对劲,赶紧去请了郎中,可、可还是晚了一步……”
程胤眉头紧皱,披衣起身。
“夫人又在耍什么新把戏?”
“回禀将军,夫人,夫人她已经没了气息……”
“将军!”
柳闻絮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她看到,程胤的身形猛然晃动了一下,险些就摔倒在地。
他暴躁地一脚踹开了小厮。
这不比ai生成的和性转文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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