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秽乱后宫被赐死后,贵妃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将我送去寒寺修行。
长公主以欺辱我为乐,常遣人来关照我。
这次来的,是她的未婚驸马。
她和贵妃笑不出来了,只因她的驸马亲自驾车,只为护我入宫。
而我要的,又怎会是让她们笑不出来这样简单呢?
01
鹅毛般的大雪轻盈地落在地上,带来的是浸骨的寒。
这样的天气,饿死冻死是常有的。
可我不会。
眼前几个世家女的笑容看得我晃眼睛。
可我不得不瞪大双眼保持清醒,因为我被烫的几近晕死过去。
“握紧点,拿住了!你是残废吗?”
尚书千金郭紫衣又夹了一块炭放在我手中,要我做他们的“炭盆子”。
这样寒冷的天,我却穿着单薄的纱衣跪在雪地里。
炭火落在手心里的一刹那我几乎没有感觉,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灼痛。
“拿紧了贱人!你还想不想吃饭?”
郭紫衣拿起火钳死死夹住我的手,强迫我把那炭死死握住。
焦糊的气息从我鲜血淋漓的掌心溢出,郭紫衣满意地看向一旁的宫廷画师。
“都画下来没?这可是长公主要看的,若是画不好,可仔细着你的皮!”
那画师面色潮红,颤着手举起手中的画,交给了郭紫衣。
“看她这贱样!烫成这样表情还这么贱,和她那做戏子的娘一样浪荡!”
我不说话,只低着头将手放在雪地上。
我刚刚已经痛呼了很久了,再叫的话,嗓子会坏的。
娘说过,我们这一行,便是丢了命也要保护好嗓子。
郭紫衣羞辱够了我,让人从马厩里端出一盆麦麸来。
“今天给我们当炭盆子辛苦你了,这是本小姐赏你的!”
我忙抓起那些食物吞咽起来,尽量快的将它们塞进我空瘪的肚子。
是的,只要是食物,什么都行。
这便是我,大夏朝正儿八经的公主。
02
现在我吃饱了,身体也很暖。至少在今天,我不会饿死冻死了。
只是我的手疼的厉害,只好一直放在雪里。在这寒寺,这就是上好的金创药。
“殿下,您要的画儿……”那记录过我无数次狼狈模样的画师将手中的画递给我。
我忙抬手去拿,可手颤的厉害,身上也使不上气力。
我像个废人,并且我相信,如果不能离开这里,我一定会真的成为废人。
“殿下,请恕微臣无礼之罪!”
夏之安似是再也看不下去,行了一礼后立刻伸手将我扶起,动作极为逾矩。
“夏大人怜我孤弱,何罪之有?”我借着他的力道起身,接过他手中的画。
画中所绘正是我跌坐在地,被迫捧着火炭,泪水盈满眼眶的模样。
我有一副好皮囊,这画中人虽然狼狈,可绝色姿容不减半分。
反而平添了几分破碎感,叫人心生怜惜。
算上这一张,我该存了有一千多张了。
从三年前来到这里,长公主日日遣人折磨我,有时也亲自上阵,但日日都在的,却是夏之安。
他笔力好,被长公主挑中,每日过来画我。
只是长公主不知道,他每日画两张,一张送到她手里。
而另一张,夏之安会偷偷给我。
03
“殿下,这是臣买的一些伤药,你用些吧。”
夏之安似乎很想看清我手心的伤口,可又有些不忍,只别过头将手中小罐递给我。
我却没接,定定看向他:“你知道今日我会受更重的伤?”
与那些世家女的仆从每次都要来踩我一脚不同,夏之安从不欺辱我。
他甚至愿意满足我的祈求,每日送张画给我。
可他从没给我带过伤药。
毕竟上一个帮助我的宫女,被长公主下令活活打死,鲜血染红了一片空地。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我会受极重的伤,他应当不会冒此风险。
夏之安垂下头,歉疚又无力:“昨日听长公主下令,说是明日让那些贵女们带着驸马来见见殿下,今日先演习一番,免得驸马来了无趣。”
“长公主成亲了?不知许的是何人?”
“还未成亲,不过婚约已成,许的是镇南王楚墨离。”
我心头微动,三年前离宫时我曾见过楚墨离一面,是个冷面人。
可即便如此,他那出众的容貌、显赫的家世,都是京都贵女的争强对象。
长公主得此良人,自是要向我炫耀一番。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将欺辱我当作场好戏唱给她的未婚驸马听。
既如此,我自当配合她好好唱一场。
“夏大人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不合规矩。”不等夏之安拒绝我便将那药塞进了他手中。
既是要为人取乐,我这伤又怎么能好呢?
04
郭紫衣今天真的着了一身紫色织花金边裙,发髻上更是簪了各色宝石珠璎,衬的她明艳动人。
她娇俏地偷看着楚墨离,不时羞涩低头。
“长公主让我等替她祈福,为何要带本王来后院?”楚墨离沉声发问。
郭紫衣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扬唇笑道:“驸马爷有所不知,这所谓祈福,最要紧的是除晦,这儿就是晦气集中之地啊!”
她身后几个世家女笑得花枝乱颤。
见楚墨离不解,郭紫衣连忙四下张望:“咦?那贱人今日去哪了?”
“不会是跑了吧,紫衣姐姐,要我说,昨日就该打断她的腿!”
我认真瞧向说话的杏眼女子,默默记下了她的模样。
“进去搜!昨日手软了,今日打断也不迟!”
我缩在香案之下,看着他们一个个进了我这间小屋。
她们一进屋就打开柜子搜寻,很快便发现了我藏了三年的画。
郭紫衣冷笑一声,扬手将画扔在地上:“你们瞧瞧,这贱人在庙里也不安分,在咱们眼皮底下和那画师勾搭起来了,画了这么多她的丑脸!”
丑?若是丑,想必她们打我时眼底就不必流露出嫉恨之色了吧。
毕竟我的日子,可是比她们难过千倍万倍,和地狱没什么区别。
楚墨离的眼神却在画上停住了,他低下头,认真一一看过。
他眸光如墨,看不清情绪,垂在神侧的手却微微颤动。
我闭上眼,用力掐在我才结痂的手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再睁开眼,便看见掀起香案遮帘的楚墨离。
疼痛使我眉头轻蹙,一双剪水秋瞳蒙上雾气,努力咬住下唇不发出声音。
我疼极了,想必楚墨离从我精心演练过的神情中一定能体会吧。
最好,能感同身受,恨不能替。
05
背对着那几个世家女,楚墨离对我伸出了手:“出来。”
我看了他一眼,随即敛下眸,瑟缩着往里钻了钻。
一个受尽苦难的柔弱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会害怕。
除非,有人给足了她安全感。
“原来在这,天气这么冷,还不快出来给我们当炭盆子!”
郭紫衣恶狠狠走了过来,抬脚就要踹我。
好姑娘,来的这样及时。
我忙捂住脸,动作迅速犹如条件反射,一面失声惊叫:“不要,不要再烫我了,好疼……好疼!”
楚墨离抬手将一物飞速射出,精准打在郭紫衣膝盖处,她立刻摔倒在地。
楚墨离俯下身,解开身上玄黑大氅,披在我身上。
郭紫衣还抱着腿大叫,楚墨离却定定看着我,认真道:“公主殿下,不痛了,不会再痛了。”
不同于三年前的冷面,他此刻眼底盛满温柔,安抚般对我低语。
我于是将手递给他,他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腕,将我从黑暗中扶了出来。
“紫衣姐姐,你没事吧?”
郭紫衣愤愤起身:“驸马爷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今日我们要除的煞!”
其余几名贵女也站在了郭紫衣身后,无声声讨着我。
“婚事未成,按照律法,你该叫我镇南王。”楚墨离眸中冻出三尺寒冰,“另外,我并未见到诸位所说晦气。”
“我只知道,六公主在此受辱,我要带她回宫。”
郭紫衣早已将礼法规矩抛到脑后,瞪大双眼看向楚墨离:“你疯了?这可是贵妃娘娘亲自……”
“一切责任皆由我楚墨离来承担。”牵着我的人掷地有声,打断了郭紫衣。
也打断了这间寒寺对我的束缚。
06
我是一定要回宫的,从我三年前被送到这儿我就日日这样告诉自己。
与其说是怕忘了,不如说是怕自己放弃。
长公主夜以继日地派人折磨我,以此为乐趣。
就像她的母亲,高高在上的贵妃把烙铁贴在我娘的皮肉上,只为看的高兴一样。
她说我娘到底改不了下九流的习性,在宫中私通男人,就该烫一烫才能干净些去投胎。
她连死都不让我娘死的痛快。
我待在宫室磨着手中匕首,只想着再快些,再亮些。
等我磨的无比锋利了,就是为娘报仇的时候。
我要把尖刃捅进贵妃的心窝里,看看她的血是不是红色,如果是,她为什么这样歹毒?
可我还没等匕首磨好,便被送到了宫外一处寺庙。
贵妃美名其曰:“娘就那样放荡,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还是让她去伴青灯古佛,免得来日辱及皇室!”
而我那父皇自我出身从未看过我一眼,自然是满口同意。
我是大乾六公主,却在此处成了炭盆子。
我每日奄奄一息,苟延残喘。
只为了今日。
07
我尽可能缩在角落里,楚墨离看我时我便惶恐的低下头。
他微微皱眉:“怕我?”
我忙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怯弱是最好的保护色,我早已不是当初磨刀霍霍的孩童。
“这三年……你经历了什么”楚墨离尽可能压低声音,又小心翼翼看我的反应。
我闭上眼睛,细细聆听着马车外兵士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沙沙声,缓缓勾了唇角。
到宫里了,那想必我回宫的消息,也晓遍了六宫了吧。
可到现在还没人来拦我们的车架,这便说明我赌对了。
楚墨离既能得长公主那样眼高于顶的人赏识,想必是早就不同于三年前的病弱少年了。
他必然做到了他当年立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