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那日》
秦羽带着满身荣耀归来,我满心期待着能与他共赴此生。
但他回京后,娶了别人。
从小与我针锋相对的文渊却对我说:「白佑安,我心悦你久矣……」
1
秦羽回京那日,全城的百姓都去看热闹,当朝太子更是带领文武百官迎出城门外。
京中贵女大都知道我和秦羽的渊源,羡慕嫉妒恨者有之,真心祝福者亦有之。
我和翠儿坐在茶楼包厢里。
翠儿一脸兴奋,时不时地跑去窗口探望。
看着她比我还焦急的模样,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翠儿看了看我,揶揄道:「马上就可以见到姑爷,小姐是不是很开心?」
我本想训斥她两句不得胡说,奈何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怎么也收不回。
是啊,三年了。
「待我凯旋,必将让你凤冠霞帔,娶你过门。」
因他这句承诺,我一等便是三年。
今日,总算是等到了。
将近午时,凯旋的将士们才缓缓走进这条街道,街上和茶楼上的年轻女子们早已准备了各色鲜花香囊荷包,只等将士们一经过便都将其抛掷出去。
我一眼便认出了他:年轻的将军踏马而来,一身银白铠甲,身姿挺拔,清俊的眉眼里藏着兵戈铮然。淡淡一笑间,一腔温柔便破开铁骨渗出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日思夜想的人慢慢走近。
他长高了,黑了,却更俊了……
他真的回来了。
「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抛荷包呀!」翠儿焦急道。
我猛地回神,慌乱地将荷包抛了出去。
漫天鲜花香囊中,也不知他能不能接住我抛出的荷包?能不能看见我?
看见了能不能如我一般一眼就认出我?
「小姐,将军接住了你的荷包!啊,将军看过来了!」翠儿惊喜地抓住我的胳膊又蹦又跳。
我内心狂跳,激动又欣喜地看着他,然而,下一秒他却将我的荷包丢在了地上……
轰隆!
我脑子瞬间被炸成了一团糨糊。
我眼睁睁看着他伸手接住了另一只飞来的荷包并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然后抬头对那个荷包的主人笑得灿若云霞。
我设想了无数种我们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我站在楼上沉默地目送着他走远,心仿佛一下被掏空了。
「小姐……你别难过,说不定秦将军没看清是你。」翠儿安慰道。
「他一习武之人,眼力本就比常人锐利,他会看不清?你就别再欺骗你家小姐了……」
我循声望去,便见文渊一脸幸灾乐祸地倚在包厢门口,手里还拎着个眼熟无比的荷包在眼前来回晃荡。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我扔给秦羽的荷包吗?他捡来做什么?羞辱我?
我收起悲痛欲绝,冷冷地笑道:「文公子,没想到你还有捡破烂的习惯,人家不要的东西你倒是捡得欢快。」
「你……」他气得面色铁青,甩手就要将荷包砸过来,可突然手一拐又把荷包塞进了怀里。
他看着我,笑得一脸得意:「白佑安,你不就是想激怒我好把荷包还你吗?我偏不,这是我捡到的,你休想要回去!」
被他识破,我顿时恼羞成怒:「文公子,你收着敌人的荷包作甚,也不怕膈应得慌。」
他哼了一声:「我乐意,你管不着!」
我顿时又气又急,我的荷包怎能放他身上,以我和他之间的深仇大怨,他还不得拿着这只荷包兴风作浪。
他神色莫名地瞥了我一眼,突然嚷嚷道:「白佑安,你不会以为我收着你的荷包是因为喜欢你吧?我可告诉你,你别自作多情,我留着它,只不过是因为要制止你为非作歹,你要是再去我们府上告状,我就告诉我娘,你喜欢我,偷偷给我送荷包,让我爹娘立马上你们府上提亲。」
我气得浑身颤抖,这个臭不要脸的。
「你闭嘴!谁会那么眼瞎,喜欢你?还偷偷给你送荷包?」
他沉默了一瞬,转而面色阴沉地看着我。
「到底是谁眼瞎,看上个负心汉,还傻傻等了三年。」
被他戳中心脏,我一下没了气势,垂眸道:「文公子,你我之间的恩怨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自三年前,我就再没去文府告过状了。我要文公子归还荷包也是为了公子您考虑,毕竟文公子也是要议亲的,被别的姑娘误会可不好。」
闻言他脸色更阴沉了:「白姑娘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他咬牙切齿丢下这句话后就摔门而去。
2
我原以为秦羽回京第二日便会来找我,可我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见他的踪迹。
阿娘安慰我说他刚回朝,许是事情太多,还抽不出空闲。
我内心苦涩,心里却仍抱着一丝希望。
亲眼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我如此安慰自己。
我又耐着性子等了三日,终于等来他约我茶楼一叙。
那一日,我一大早就被阿娘拉起来盛装打扮。
我们一家都很高兴。
阿娘说让我好好表现,让他早点来提亲,毕竟年底我就满十七了。
哥哥兴奋地说,他马上就要有个将军妹夫了,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他。
全府的人都很为我高兴。
只有我内心惶恐不安。
我带着家人的期盼和内心那丝渺茫的希望去了茶馆。
他是一如既往的俊逸非凡,可他说出的话却让我瞬间如坠冰窖。
他说:「对不起,佑安,忘了我吧……」
他说的每个字我都懂,可我却不明白。
「阿羽,为什么?」
「林姑娘她……比你更需要我。」
我心底酸涩,凄然道:「你怎知,我就不需要你?」
「佑安,林府就只剩下林姑娘了,我答应过她父兄会好好照顾她。」
「林姑娘的遭遇我也很同情,我们一起想办法帮她,帮她找门好亲事。」我有些惶恐地握住他的手,「不要娶她,好不好?」
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一脸沉痛地叹息道:「好亲事,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上哪找门好亲事?佑安,她不像你,从小有爹娘哥哥护着宠着,她从小母亲早逝,父兄又常年驻守边疆,她已经够可怜了。佑安,你觉得哪个世家子弟会看上她孤女的身份,就算娶她,你觉得没有家族的庇护,她能过得好吗?」
我看着空空的手心,心里也空落落的,但还是温声解释道:「阿羽,不一定要找世家子弟,只要是真心待她的,哪怕是平头百姓,也无不可。」
闻言他脸色一沉,激动道:「平头百姓?白佑安,在你心里她就只配嫁个平头百姓?她堂堂忠烈遗孤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他怎能如此误会我?我不由委屈地红了眼眶:「阿羽,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我如此,他缓了缓神色:「佑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林姑娘太可怜了,林家就只剩她了,我不能丢下她。」
我紧紧攥着手中玉佩,抬头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强忍着心痛问:「就因为她是忠烈遗孤,你就要舍了我而迎娶她吗?她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你知不知道,年底我就满十七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官配吗?」
「对不起,佑安,是我辜负了你。以你的条件,定能找个更好的。可林姑娘却不行。」
我压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定定地看着他。
「你当真要娶林姑娘?不后悔?」
他垂着头,闷声道:「对不起……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的东西,还你!」我将玉佩狠狠摔在了他身上,「从此以后,你我便再无瓜葛!」
他抿唇沉默良久,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留给我一个决然的背影。
他一离开,我再也忍不住,抱住翠儿痛哭失声。
这就是我等了三年的心上人,就因为一个姑娘比我可怜,他就舍弃了我。
多么可悲可笑!
「白佑安,为了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你至于吗?」
这令人讨厌的声音,怎么无处不在?
我抬起蒙眬的泪眼,就见讨厌的文渊一身月白锦袍,风姿卓然地站在我面前。
一见他,我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残忍,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的敌人却如此意气风发!
「唉!你别哭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他在这装什么老好人,他欺负得还少吗?
「喏……请你喝酒去不去?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会如此好心,怕不是趁我喝醉了,好把我卖到哪个秦楼楚馆去?
翠儿忍不住道:「文公子,你要真为我家小姐好,就让我家小姐痛痛快快哭一场。把所有委屈难过伤心都哭出来,才叫没事了。」
文渊默默地走到我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哭。
我现在悲痛欲绝得只想大哭一场,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嘲笑我了。
等我发泄够了抬眼见他还在,不由恼道:「怎么,看我痛哭流涕,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喃喃道:「不得意,你的眼泪快让我窒息了。」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就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
「小姐,文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翠儿一脸迷茫地问。
「他的意思是嫌我哭得太丑,让他难受得快窒息了。」
「哦……」
3
秦羽和林小姐成亲的第二日,京中流言四起,都说秦将军之所以抛弃青梅竹马娶林小姐是为了世袭爵位。因为皇上追封林大将军为忠勇侯,凡娶忠烈遗孤者可世袭爵位。
翌日,林小姐找到我。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她身穿一件藕粉色撒花襦裙,面若桃李,优雅端庄。
她将五千两银票推至我面前。
「白姑娘,这是五千两银票,就当是我们对你的补偿。有这五千两,再加上白姑娘的才貌,定是能找个如意郎君的。」
我当时就笑了:「林姑娘,这是打算用五千两买断我和秦将军的过往?」
她尴尬地笑道:「白姑娘,莫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要补偿你,没有别的意思。」
我笑了笑,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但我不会和钱过不去。
「既如此,那就多谢了。」
见我毫不迟疑地收了银票,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白姑娘,还望白姑娘能出面澄清一下你与夫君的关系。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白姑娘也是要议亲的。」
补偿是假,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
我抬眸看着她,笑道:「怎么,林姑娘是怕我死缠烂打?抑或是担心我破坏秦将军的好名声?林姑娘,我这个人最不屑背后使诈,也最厌恶藕断丝连,所以,林姑娘你大可放心。」
她面色一僵,低声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可是,现在京中流言四起。」
京中流言我也有耳闻,可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做的。
我刚要说话,秦羽急匆匆闯了进来。见到林姑娘安然无恙,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朝她温柔一笑:「映雪,听闻你在这,正巧路过便顺道来接你。」
林映雪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仰着头笑得一脸甜蜜:「夫君,你对映雪真好!」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他这么火急火燎地赶来,不就是怕我为难他的娇妻吗?
他转头拧眉看着我:「佑安,那些谣言果真都是你传的?」
我垂眸,掩下眼底的暗芒,扯着嘴角笑道:「如果我说不是,秦将军就会信吗?」
林映雪突然道:「夫君,刚刚白姑娘收了我五千两银票,她已经答应帮忙澄清流言了。你就不要为此担心了。」
「映雪,谣言的事我定会想办法解决,你不必忧心。」他低头对着林映雪温柔地安抚道,转而又满脸失望地看着我,「佑安,映雪说的可是真的?你怎能如此……」
我仰起头打断他:「你夫人说这是你们对我的补偿,既如此,我为何不要?从此两清不好吗?还是说秦将军想要与我藕断丝连?」
闻言林映雪急道:「白姑娘,你休要胡说,夫君已与映雪成亲,还请白姑娘自重!」
秦羽满脸痛心和失望地看着我:「佑安,你怎么变成如今这般了?」
我仰着头笑道:「秦将军,我一直未变,变的是你啊!」
闻言秦羽有些呆愣地看着我,林映雪见状慌乱地摇着他的手臂。
「夫君,我饿了,带我去香茗斋用膳好不好?」
「好!」他垂眸温柔地摸了摸林映雪的发顶。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漠然神色,「白佑安,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你好自为之。」
呵!容易变心的男人,果然变脸也快!
他们刚走,文渊便来了。
我抬眸扫了他一眼,凉凉道:「怎么,文公子又来看热闹?」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恰巧路过,哎……我说你,没事和那林姑娘见什么面,还嫌不够膈应是吧?」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文大人这是发烧了?」
要不怎么会关心起我这个敌人来了。
他气呼呼地拉开我对面的椅子,猛地坐下。
「你别咒我,我是为你好。」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下意识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还……还有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他一把丢开我的手。
我瞥了一眼面色绯红的某人,这人,不作妖的时候还挺养眼。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来准没好事!
我冷淡又疏离地看着他:「文公子,文大人,没事的话,我可就走了。」
他梗着脖子辩驳道:「都说了是路过,我和你能有什么事好说?」
看着他急于狡辩的样子,我也懒得戳破他,正如他所言,我跟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我和他。
「文公子,后会无期!」说完我站起身。
他突然咳了两声,别扭道:「后日京郊踏青,你会去吧?」
我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去与不去,与文大人何干?」
他傲娇地昂起头,挺直腰板道:「你别想多了,是我一个兄弟让我问的。」
「哦?你哪个兄弟?据我所知,你们文府九代单传,文大人可没兄弟姐妹吧?」
「我翰林院的朋友不行吗?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让你翰林院的朋友自己来问。」丢下这句话,我转身就走。
翰林院的朋友?我信他个鬼,定是他又想出什么诡计,等着那日捉弄我吧。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的乐趣吗?
4
三月三是京城一年一度的踏青日,这一日城中的青年男女都会约好出城郊游。
天刚破晓,阿娘就将我拉起来梳妆打扮。临出门前再三叮嘱哥哥一定要看顾好我。
哥哥信誓旦旦再三保证,可一到踏青地点就迫不及待寻他的狐朋狗友去了。
踏春地点位于城郊桃花江畔,我们到时江边已满是游人和车马。杨柳岸,桃花林,青草地,江水连天,风和日丽。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在青草地上赛马投壶,开怀大笑;盛装打扮的贵女们穿花拂柳,笑语盈盈。
我沿着桃花林缓缓前行,最终停在一棵繁花似锦的桃树前,抚摸着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羽安。
这是秦羽出征前,我和他悄悄跑到江边烤鱼吃,回来的路上,我心血来潮刻上去的。
桃树另一面则刻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秦羽刻的,他的力度比我大,这些字如今依然清晰可见。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将上面的字迹刮掉。
「小姐你别难过,我这就去南边水上给小姐摘几朵最美的桃花来,定让小姐今日觅得良缘。」说完翠儿一溜烟钻进桃花林中不见了。
也不知是从哪传出的谣言,说三月三这日采摘正南水边上的桃花簪于发上,便可获得美满姻缘。
花了将近一刻钟终于将上面的字迹都刮干净了,我刚收拾好匕首,就听见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
「听说了吧,只要娶了白侍郎家的姑娘,就能拿到五千两银子。」
我浑身一激灵,循声望去,只见繁花盛开的桃林中几位年轻公子正背对着我缓缓向东前行。我悄悄走近了些,藏在一棵树后,侧耳细听。
「银子是次要的,主要是能和秦将军攀上交情。」
「这秦将军果真是情深义重,为了白姑娘的婚事也是煞费苦心了。」
「哎呀,这又有钱又有美人,谁不乐意?这下白侍郎家的门槛怕是要被媒人踏破了。」
「可我怎么听说这白姑娘空有其表,这样的人怎堪为良配。」
「若非如此,又怎么用得着花钱请人娶她。」
……
岂有此理!
秦羽这是怕我嫁不出去?怕我缠着他?怕我破坏他的好姻缘?还是自以为是为我好?
他这是在羞辱我!
待一行人走远,我气呼呼地回到那棵桃树下,在那刮掉字迹的地方又嚓嚓划了两刀。划完又深觉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幼稚。拿一棵桃树泄愤实在是不该。
「对不住啊,我划的不是你,我划的是秦羽那个人渣伪君子。」
扑哧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抬头便见满树繁花中露出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
「文渊!」我一声惊呼刚出口,只觉腰间一紧,我就被人掠上了树。
远处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却见居中一人青衣玉带,身姿挺拔,正是昔日的青梅竹马秦羽。
我转头看着文渊,他轻轻摇头示意我别出声。
他背靠树干将我拥在身前,一只手稳稳地搂在我腰间,另一只手则贴着我的侧脸伸向前方,手掌随意拨开眼前的花枝。我只觉得腰间的那只手炙热无比,让我浑身都火烧火燎般难受。我不自在地扭动身子,想要离他远些。
「别动!」他压低声音威胁道,「否则我现在就将你丢下去!」
我……太可气了!下一秒,我转头对着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下去。
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压着声音低吼:「白佑安,你属狗的吗?」
我一脸挑衅地扭头看着他:「遇见你我就属狗了,怎么?你还想咬回去?哼!」
他紧抿着唇,面色通红地看着我。
我转了转眼珠,身子猛地往后一靠,嗯,这样果然舒服多了。
哈,他越难受,我就越开心!嘿嘿……最好气死他!
他浑身僵硬,忍无可忍道:「白佑安,你别得寸进尺。否则……」
「否则怎样,把我丢下去?我若掉下去,我就大声嚷嚷,你非礼我!」我打断他。
他气得手指都在颤,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只得咬牙切齿道:「白佑安,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还怕你不成?」
哎……欺负他的感觉可真好!
眼见一行人即将行至眼前,我和他都闭了嘴。
一群人谈笑风生地终于走了过去,一道清朗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各位兄台,在下去方便一下,你们先行一步。」
「秦将军,不是甩开我们去会美娇娘吧!」
「哈哈!」
众人一听都纷纷笑着打趣。
唉……你们倒是快走啊!
5
好不容易打发走那群人,秦羽却走到我们藏身的这棵树下。
我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他不会是想在此方便吧?
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正在我打算跳下去阻止时,一只炙热的大手捂住了我的眼睛,片刻后又松开了。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却见他神色阴郁地看着树下。
我朝下一看,只见秦羽正拿着匕首一笔一画在树上刻着什么,神情无比虔诚和专注。
「咦,他在刻什么?」我一不小心就问出了声。
「谁?」秦羽抬头,忽地面色猛然一沉,「你们在树上干什么?」
文渊紧了紧搂在我腰间的手,挑衅道:「秦将军看不见吗?我们在约会。」
我恨不能缝上他的嘴,可看见秦羽气得双眼通红,我又很解气。
要不?就先让他胡说八道一阵?
「白佑安,你给我下来!」秦羽怒火中烧冲我吼。
他凭什么吼我?弃了我还想管我的事?他哪来的脸!
「秦将军,我为何要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当着文渊的面,如此给他没脸,默了一瞬,放柔了声音道:「佑安,听话,快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知道你忧心官配之事,你放心,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官配的。我已经想到办法……」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我就恨不得狠狠扇他两个大耳光。
我嗤笑一声打断他:「你的办法就是花钱请人娶我?秦将军,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
他急道:「不是的,佑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映雪只是想……」
我才没心情听他解释:「你怎么想都跟我没关系,但请秦将军以后还是不要插手我的事,我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白佑安,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不能为了赌气就如此作践自己。」
我真是气笑了:「秦将军,我跟自己的心上人约会,怎么就作践自己了?还是秦将军接受不了,我这么短时间就放下你爱上别人?又或者是受不了我跟别的男人亲近?」
「秦将军,吃着碗里惦念着锅里可不好!」文渊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奇怪,他生什么气?
秦羽瞬间恼羞成怒:「白佑安,你就自欺欺人吧,他是你心上人,你去京城问问看有谁会信?」
「秦将军这话就好笑了,我喜不喜欢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去问他们?我就喜欢文公子怎么了?他们管得着吗?」
「你喜欢文公子?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整日与你针锋相对吗?」
「他哪哪我都喜欢,喜欢他相貌堂堂仪表端庄,喜欢他学识渊博举世无双!」我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口气说完。
秦羽气得脸色煞白。
「我本是好心帮你,你既不领情,那就好自为之。今后,你就是被文渊欺负死,我也不会再管你!」
说完他拿起匕首,泄愤似的刷刷几下就把刚刻的字都给削没了。
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我嗤了一声:「谁稀罕你管!」
文渊一个旋转翻身,将我压在了树干上,他凑到我眼前,满眼含笑地问:「我是你的心上人?我哪哪你都喜欢?我相貌堂堂、仪表端庄?我学识渊博、举世无双?」
我一看苗头不对,立马解释道:「文大人,你别误会,我那就是临时应急,条件反射说的,当不得真。」
他莞尔一笑:「条件反射说的往往都是真心话,原来在白姑娘心里,文某这么好……」
我急忙打断他:「文公子,我那明显就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他一脸无赖道:「没数,但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最重要!」
「咳咳……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在我心里?你做梦呢!」
「白姑娘,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真有其事吗?」
我:「……」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他忽然收起嬉笑,神色不悦地看着我。
「白佑安,你心里该不会还惦记着那个负心汉吧?我好心奉劝你一句,惦念有妇之夫可没好下场!」
我一把推开他的脸,道:「我惦念谁也不可能惦念他!」
「你当真不喜欢秦羽了?」
「我又不傻,他都跟别人成亲了,我还喜欢他,找虐吗?」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道:「还不算太笨。」
不是,他这话几个意思?还有我的头是他能摸的吗?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
「文大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嗯,说得对!」
下一秒,他就低头在我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白姑娘你说对吧?」说完,他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
我气得头脑发昏,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完全忘了我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
他大惊失色,一伸手将我抱了个满怀。
我和他同时一愣,反应过来后,都一把推开了对方。
「白佑安,我告诉你,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别想要我负责。」
「要你负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就是等着官配,也比嫁给你强!」
他俊眉一挑:「弱不禁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他每说一句,就向我逼近一步。
我不由自主地倒退好几步。
奇怪?我为什么要怕他?我不动,他又能奈我何?
他逼到我面前,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6
下一瞬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待反应过来,他已将我扛在了肩头。
他哼了一声:「现在还觉得我弱不禁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吗?要不要我,扛你到江边转一圈?」
我惊慌失措地捶打着他的后背:「你个疯子,快放我下来。」
他感觉不到痛一般丝毫不为所动:「先跟我道歉!」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看来白姑娘还是没看清事实。」他一边说一边迈开大步,我被他晃得头昏脑涨。
「别,别走,我,我道歉。」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就是道歉吗?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
「那我和秦将军,谁更厉害?」
这还有完没有了。
「文大人,你这是要自取其辱吗?」
「哎哟!」
这混蛋居然一把将我扔在了地上,他怎么敢?
如此粗暴无礼,活该二十还没娶上媳妇!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眼底暗潮汹涌。
「不是说惦念谁都不会惦念他吗?怎么这会儿又维护上了?白佑安,我看你就是口是心非,心里分明对他还惦念得很!」
我气呼呼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他。
「这跟我惦不惦念没关系!秦将军比你厉害,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他比我厉害?」他磨了磨后槽牙,「行!那等会儿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到底谁更厉害?」
他气势汹汹地说完就要往前冲。
我伸手拦住他,问:「你想干嘛?」
他微抬下巴,满脸戾气:「找秦羽决斗。」
我气急:「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他把头一扭,气哼哼道:「要你管!你不是说秦羽厉害吗?等会儿你就好好看看,到底谁更厉害!」这人才三岁吧,这么幼稚!
一言不合就决斗?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多年后我跟他提起这件事,他自信满满道,我找他文斗又不是武斗。他还能赢我?
我连忙拽住他袖子:「你厉害,你厉害总行了吧。」
绝不能让他去!我刚当着秦羽的面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会儿文渊去找他一决高下,那不是啪啪打我脸吗?
他斜睨我一眼,怒气未消:「那你说说我哪厉害?」
我盯着他,苦恼地想了又想,迟疑道:「你脸比他好看?你身材比他好?你腿脚比他长?你皮肤比他白……」
眼见他的脸越来越黑,我急忙找补道:「你比他英俊潇洒比他学识渊博比他正直善良。」
他皱眉:「学识渊博你已经说过了。」
我:「……」
看他抬脚又要走,我忙敷衍道:「总之,你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好看,你颜值与才华齐飞,气质共涵养一色。」
他嘴角往上弯了弯,脸色也由阴转晴。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唉……真是难为了我说这么多违心之言。
他突然凑到我耳边,悄声细语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头到脚全身上下……」
我猛地转头,下一秒两张温热的唇碰在一起。
我惊得一蹦三尺远。
他却转身飞快地跑了。
跑了,这是怕我吃了他?还是怕我赖上他?
7
我站在原地又等了片刻,仍不见翠儿回来,不由得有些担心,便往南边去寻她。
走到一半,便见她兴高采烈地举着一束桃花朝我奔来。
「小姐,你怎么来了?快看,我摘到桃花了!」
我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回,便来寻你。」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儿人可多了。难怪桃花林里都没什么人,原来都跑那摘桃花去了。」
「小姐,快簪一朵!不,多簪两朵,不,还是一边三朵,一边四朵,一生一世!」
「你这小丫头又是从哪听来的?」
「奴婢自己想的。」
……
找到哥哥时,他正和一群狐朋狗友玩着投壶的游戏,眼角余光瞥见我,兴高采烈地朝我挥手:「妹妹,这里这里!」
哥哥的朋友们闻言,都转头热情地招呼我。
「佑安妹妹来了,妹妹来这玩!」
「哟!几年不见我们佑安都变成小仙女了。」
「仙女妹妹这么久没见,哥哥们可想你了。」
我就知道,跟哥哥交好的朋友就没几个正经的。
哥哥乐呵呵地递给我一支箭矢,我刚接过,就响起一道娇柔的声音。
「哟!我道是谁这么孟浪,原来是白姑娘,如此不知廉耻,也难怪秦将军看不上。」
我转头,只见一群女子袅袅娜娜地走近,说话的是居中一粉衫女子,看着有些面熟,可我一时却想不起来她是哪位大人府上的。但她右边的那位,我却是印象深刻,正是秦羽的夫人林映雪。
此刻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声音柔柔弱弱:「佑安,我知道你对夫君一往情深,可我和夫君两情相悦,你又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粉衫女子讥笑道:「可惜她再怎么作,秦将军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我劝某些人啊就别自作多情了。」
「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左手边的紫衫女子哼道。
哥哥忍无可忍:「还天鹅肉,我呸!谁吃了谁是癞蛤蟆!我妹妹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
我冷笑一声:「怎么?我投个壶就是孟浪就是作践自己,在你们眼里投壶就如此上不得台面?」
「谁说投壶上不得台面?」文渊轻摇折扇,领着一群公子小姐缓缓而来。
我脸一黑,他又来凑什么热闹?
粉衫女子见了他,高兴地迎上去,一脸欲语还休:「文公子,好巧,在这遇到你。」
文渊啪的一声收起折扇,眼神越过她看着我浅笑道:「不巧,我是来玩投壶的。白姑娘不介意我们加入吧?」
哥哥的狐朋狗友们一见他身后那群貌美如花的女子,什么往日恩怨都忘了,生怕我拒绝,抢先答道:「文公子能加入我们,我们欢迎之至啊。」
哥哥不满地哼了一声:「见色忘义。」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文渊身后的几位公子小姐,男的温文尔雅,女的娴雅端庄,不愧是状元郎的朋友,果然个个都正经非常。
粉衫女子娇笑道:「我们也好久没玩过投壶了……」
文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这位姑娘,你还是别作践自己了。」
「你……」粉衫女子羞恼地跺了跺脚。
林映雪上前道:「文大人,我知道你一向与白姑娘不和,还烦请看在我夫君的面上,望文大人不要为难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