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喜是高密东北乡著名的老光棍，40岁了，一脸大麻子，不久前由老娘做主，用自己的亲妹子杨花，换来了个名叫燕燕的姑娘。杨花是高密东北乡数一数二的美女，为了麻子哥哥，嫁给了燕燕的哑巴哥哥。
莫言的短篇小说《翱翔》，一开头就用一个“换亲”的乡村故事，勾住了读者阅读的欲望。
“换亲”这个当代人听起来很陌生的词，在过去的乡间，其实并不少见。它存在于老一辈们的口中，那极少是来自“亲上加亲”的朴素愿望，多是催生于男子单方面的贫穷或是缺陷。
正如麻子老光棍、哑巴，他们用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换取自己传宗接代的机会。
洪喜看着自己的新娘，想到自己妹妹要给哑巴生儿育女，不禁心生仇恨：“哑巴，你糟蹋我妹子，我也饶不了你妹子！”
燕子生的雪白，细眉高鼻，双眼细长，水灵灵儿。麻子看傻了眼，愣神的功夫，燕子就挣脱了两个女傧，哀嚎着撒腿就跑。“截住她！截住她！”洪喜边追边喊，村里的人闻声出动，一群群人、十几条凶猛的大狗，在燕子身后穷追不舍。
如果在现实中，燕子注定是逃不掉的，她会被村民们抓回去，在愚昧传统的逼迫下，成为麻子的老婆。
莫言用魔幻主义的手法，给予了燕子飞翔的能力——“燕燕挥舞着双臂，并拢着双腿，像一只美丽的大蝴蝶，袅袅娜娜地飞出了包围圈。”
村民们同情麻子，众人齐心协力，准备用锣敲，用弓箭射，喊来杨花、哑巴和老娘威胁，去乡政府请求协助，还有的拿来斧头砍树……
麻子爬上了树，一团怒火：“本来现在是睡你的时候，你却让我爬树！”当他伸手刚挨上燕燕脚尖时，燕燕却挥舞着胳膊飞到了另一棵大树上。
燕燕的老娘挪动着小脚，一边哭，一边把脑袋往树干上撞，劝燕燕为哥哥也要下来。
麻子大喊：“燕燕，你还是个人吗？你要有一点点人味，就该下来！”
即便莫言给了燕燕“一双翅膀”，飞天的本事，依旧无法挣脱悲剧的樊笼。巨大的弓射出的箭噗哧一声钻入燕燕的皮肉，她栽倒在棵矮松上，又一箭，燕燕一声惨叫，头重脚轻掉了下来，老村长飞快拎起一桶狗血，浇在她身上……
燕燕活了还是死了？
莫言没有给出答案，小说在这里戛然而止，对燕燕来说，她的生命都就此凋零了……
燕燕奇幻的飞翔，成为一种虚幻的反抗。就像小说中杨花哭着“劝说”：“姐姐，下来吧，认命吧……” 杨花这种逆来顺受才是常态。
代入到过去的乡村里，一个个为了兄弟们的繁衍而献祭人生的女性，她们的命运是多么的沉重，只有沉默并承受，没有人在意她们的感受，哪怕一个“不”字，都会被封建人伦的利箭射得体无完肤。
燕燕如入泥淖的命运，读来一声叹息。女性的觉醒与力量，永远是时代赋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