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官场流传有一则评语:“袁世凯屠民,岑春煊屠官,张之洞屠财。”言下之意,袁世凯上位靠心狠手辣任上杀人,岑春煊靠反腐收拾“贪官”,张之洞则靠大把花钱,瞎折腾。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则评语还是挺传神的,咱们今天不谈袁世凯的狠,岑春煊的左,单说张之洞的瞎折腾。 作为晚清名臣之一,有人曾这样评价张之洞:“他的人格特征是政治上忠君,事业上趋新,文化和伦理上恋旧,趋新与恋旧的矛盾心态伴随他的一生。” 针对这个评价,有人进一步说,凡是政治上保守,经济上激进的,最终搞出来的都是假繁荣的怪胎。 张之洞在事业上爱折腾,从他刚成为封疆大吏,出任山西巡抚的时候,就露出端倪了。在山西巡抚任上,他聘请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搞了许多具有试验性质的洋务项目。 1884年5月22日,清廷下旨命张之洞署理两广总督,当时两广缺钱,张之洞为了搞事业,悍然开放“闱姓”赌博,从中抽取捐税百万两,审批上马了好些个洋务大项目。 荒诞的是,当他调任湖广总督,由李鸿章哥哥李瀚章接任两广总督时,这些个大项目大部分都还在筹建当中。 在当时,李瀚章两兄弟压根看不上张之洞搞的这些洋务工厂,李鸿章曾在家信中提醒哥哥,张之洞在两广抑扬铺张,大言无实,恐难交卷,终要泻底,千万不要多事,去接手这些无用之物。 对于张氏兄弟的这个态度,张之洞求之不得,离开两广时,他索性将这些工厂全部迁到了湖北,原先为广州工厂订购的诸多外国机器设备,也随之改变收货地址,直接运到了武汉。 对此,李瀚章一点意见没有,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据统计,张之洞在湖北大兴土木,由他创办的大小工厂有三四十家之多,为了完成这些壮举,他前后一共投入白银一千七百多万两,洋务工厂职员总数最多的时候达到一万六千余人。 当然了,单纯的数量,并不能说明张之洞搞事业,有瞎折腾之嫌。 要说他瞎折腾,了解内情的,一定会提及由他创办的汉阳铁厂。 筹备汉阳铁厂时,张之洞曾委托驻英公使购买炼钢炉。当时,英国的钢铁工业已经相当成熟,驻英公使在具体操办时,听取英国人的专业意见,给张之洞来函,要求首先化验汉阳铁矿石、煤矿的成分,然后再确定购买什么类型的炼钢炉。 19世纪末,世界上炼钢主要有两种:如果铁矿含磷高,就采用碱性冶炼马丁法;如果铁矿含磷低,应选择酸性冶炼贝塞麦法。 可是,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张之洞却犯了中国式大领导常犯的错误——第一,非常傲慢,认为中国地大物博,想要什么样的铁矿有什么样的铁矿,根本没有化验的必要;第二,下面的人越是要求他尊重专业意见,他越是要把个人意志放在首位,以此来彰显他作为大领导的英明神武。 现实很讽刺,也很打脸。 当时,湖北大冶铁矿的最大特点,就是含磷量较高,但张之洞恰恰拍脑门定下了贝塞麦钢炉,结果汉阳铁厂炼出来的钢因为无法去磷,脆的要命,都属于残次品,根本没人要。 没有办法,1894年,汉阳工厂这才重购马丁法炼钢炉,但因为管理不善,质量仍然很差,乏人问津。 另外,关于铁厂选址,张之洞也饱受诟病。按照行业惯例,铁厂选址一般要靠近矿址,但张之洞为了控制汉阳铁厂,根本不管这些,执意要把铁厂设在汉阳龟山脚下,这导致了汉阳铁厂原材料的运输成本一直高居不下。 再有,据统计汉阳铁厂官办期间,总共花去白银五百六十多万两,但是真正用于生产的只有两百多万两,也就是说大部分的资金,不是被浪费,就是被贪污了。 因为这种种的问题,汉阳铁厂在张之洞手里,始终亏钱,炼一百吨生铁,要亏两千两银子,后来实在难以为继,张之洞才极不情愿地将汉阳铁厂交给“官商”盛宣怀,改官办为官督商办。 盛宣怀接手汉阳铁厂,整合其他资源,两年后成立汉冶萍煤铁厂矿公司,发了大财。 由此,可见张之洞“屠财”屠得有多厉害。 但是,“屠财”并不是“贪财”,张之洞在这一点上,还是有目共睹的。 张之洞有句口头禅:“未必一个人二三十万两银子都没有吗?”这种粗犷豪爽的理财观念,让其手下屡贪不止的同时,也常常让他自己入不敷出。 简单一句话,这是个不太算账的大领导,不光不算下属的,也不算自己的。 因为不太算账,自家经常入不敷出,张之洞在湖北借钱的段子一度流传很广。 说张之洞每到手紧的时候,就让总督衙门拿皮箱去“维新”等大当铺,一口箱子当两百两银子,当铺也不好开他的箱子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只管按箱数付给银两。开春之后,等到手里有钱了,再派人去用现银赎回箱子。 因为是这个做派,张之洞不像李鸿章,死后留下万贯家财,他的幕僚辜鸿铭曾说过:“文襄自甲申后,亟力国图富强,及其身殁后,债累累不能偿,一家八十余口何以为生?” 辜鸿铭此言,前面说的事实,最后一言有些过虑了。 像张之洞这样的清末豪门,儿孙只要稍有能耐,想搞钱并不难,张之洞有个儿子就是大富豪。 当然,用积极进步的眼光看,张之洞的“屠财”,瞎折腾,也并非一无是处。 在特定时代,他的初心是好的,也留下了一些有价值的好东西。 例如汉阳兵工厂,汉阳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