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保姆金小妹不小了,84岁。 她在我妈小区,伺候78岁的王老太。 王老太一个

一棵站立的树木 2025-02-28 00:28:26

老保姆金小妹不小了,84岁。 她在我妈小区,伺候78岁的王老太。 王老太一个狗啃屎,结结实实一跤摔下去,前面摔断两颗门牙,后面摔坏一条大腿。 动是没法动了,儿子媳妇各有各的事。那就找保姆,包吃包住,三千大洋一个月。风声放出去,金小妹乐呵呵来了。 3000元的工资跟正常保姆比,有点少了。金小妹不嫌,她天性快活。一边笑嘻嘻给老太太倒屎倒尿,煮饭烧菜,还不忘转着圈圈唱唱跳跳,逗得王老太开怀大笑。 金小妹天生长得喜感,八字眉,单眼皮,小眼睛像一条缝。不笑也像在笑。她大嘴巴,厚嘴唇,嘴角上扬。梳着两条花白的短辫子,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好像,她一辈子都不懂发愁。 就算她曾是地主家的金枝玉叶。就算她突然低到尘埃里…… 就算她爸三反五反被镇压,就算她饿坏,偷了队里几个南瓜,坐了无数年的监牢。出来头发花白。 还是一直见人呵呵笑。 我妈和她是儿时玩伴,好多年没见啦。看到我妈,金小妹开心的跳起来,一把抱住我妈,使劲摇晃,嘴里喊着: 娥媛妹妹,娥媛妹妹。想煞你哉。 我妈也很开心,拉着她嘘寒问暖: 小妹啊,屋里怎么样?小人怎么样? 苏州人说屋里,是指家里事,小人,是指子女。 金小妹摇摇头: 屋里事体不好讲哉!大儿子阿元离婚哉,到云南去赚铜钿,十来年哉,电话也打不通一个。孙子卖了一套房子,坐吃山空哉。 我妈皱起眉: “小妹啊,你心大。十几年一点消息也没有,不去寻寻啊?” 我妈天真,她没去过云南。十万大山,一个人闯进去,就像一只蚂蚁爬行在一千亩大田里,哪里找得见? 当年我去丽江,车子一路开过去,彝族小屋,茫茫迷雾,山连山,山绕山,人影都看不见一个,心里生出无限感叹:江南好啊,江南安啊。 也不知金小妹儿子去云南干嘛?十年生死两茫茫,也许早被kk园噶了腰子。 “二儿子呢?女儿呢?” 我妈又表示关切。 ”不好讲哉,不好讲哉,娥媛妹妹。” 金小妹叹口气: ”二儿子不肯做生活(干活),天天吃嘞白相(玩的意思)。搓搓麻将。女儿这个小瘟货,也懒个,年纪轻轻不肯再去做做”。 “啊呀。不去管哉,不去管哉,我没有能力,就管好自己哉。” 我妈闻言,就有点问不下去了。 我妈拉着金小妹的手,那手一道一道都是开裂的口子,扎得我妈手背毛毛的,我妈很心疼。 “小妹啊,做做阿吃得消?菜吃得阿好?” 金小妹咧开大嘴,哈哈哈笑了: “蛮好蛮好,不吃力的。吃么,王老太规定个,一日做四只蛋饺,她中饭两只,夜饭两只,刚刚正好。” “没你吃的”?我妈瞪大眼睛。 “哈哈哈哈哈,伲佣人没有吃肉的,伲吃素,蛮好蛮好。就是有点馋肉吃。” 我妈一把拉起她: “走走走,小妹,我屋里有碗红烧肉,你来吃。” 金小妹也不客气,“咚咚咚”。 跑的小辫子一翘一翘,跟着我妈上楼,一碗红烧肉,咂吧咂吧,半碗就下了肚。 三个月过得飞快,王老太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行走啦。金小妹结业啦。她乐呵呵和我妈告别: “娥媛妹妹,我要走了,斜塘人家请我去做生活(干活)哉,碰头会啊”。 教授妈妈,念佛的阿宝娘……左邻右舍都舍不得她离开。老太太们习惯了她哈哈大笑,习惯她两个手指拈成圆圈,脚踮起,抬头,脖颈拉长,身形一转,拉开嗓子唱《珍珠塔》,《双推磨》。 教授妈妈请她吃饭,老太太们围着她,对她说: “小妹啊,你下趟再来啊,再来小区做啊。” 金小妹又是哈哈哈大笑: “不要盼我来。盼你们脚指头也不踢碎一个,大家太太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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