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第一次见到阿芳，是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他刚从上海回来，拖着行李箱走在泥泞的村道上。 远远就看见槐树下站着个女人，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碎花布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正踮着脚去够树上的槐花。 "当心滑！"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女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角有些细纹，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冲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没事，我常摘的。" 老张头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已经装了小半篮槐花。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您是...新来的张叔吧？"女人从树下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泥，"我是阿芳，住村东头。" 老张头点点头。他在上海待了大半辈子，退休后却执意要回这个生养他的小山村。 村里人都说他傻，放着大城市的便利不要，非要回这穷乡僻壤。 "张叔，您家那老房子年久失修，怕是住不了人。"阿芳说着，从篮子里抓了一把槐花塞给他，"要不先去我家坐坐？我煮槐花茶给您喝。" 老张头这才知道，阿芳是个寡妇，丈夫前些年在外打工出了意外，留下她和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 她在村里开了间小杂货店，勉强维持生计。 那天下午，他坐在阿芳家的堂屋里，喝着清甜的槐花茶，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的琐事。 阳光从窗棂里漏进来，照在她忙碌的身影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 渐渐地，老张头成了阿芳家的常客。他帮着修好了漏雨的屋顶，给孩子们补习功课，还从上海带来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阿芳则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帮他洗衣服，把他收拾的整整齐齐。 村里开始有了闲言碎语，有人说阿芳是看上了老张头的退休金，有人说老张头老不正经。 阿芳听了只是笑笑，依旧每天去老张头家打扫卫生，给他送饭。 直到有一天，老张头在院子里摔了一跤。阿芳二话不说，背起他就往村卫生所跑。 那天晚上，她守在病床前，看着昏睡的老张头，突然红了眼眶。 "张叔，您说您图啥呢？"她轻声说，"放着上海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来这穷地方。" 老张头其实没睡着，他睁开眼，看着阿芳憔悴的脸："我图个家。" 阿芳愣住了。 "我在上海住了大半辈子，可那从来不是家。"老张头慢慢地说，"每天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着，总要叶落归根。" "那您...不嫌我..." "嫌你什么？嫌你勤快？嫌你善良？还是嫌你把我的破棉袄补得那么好？"老张头笑了，"阿芳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真觉得，跟你在一起，这日子才有滋味。"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阿芳低下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第二天，村里人发现老张头搬进了阿芳家。有人说三道四，也有人默默祝福。但不管别人怎么说，阿芳知道，她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依靠，只是为了那份久违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