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决意“扳倒”年羹尧之后,除了拉拢年羹尧麾下的头号大将岳钟琪,对川陕地区的文官,也是极尽分化瓦解,鼓动检举揭发之能事。 历史每到这个时候,所演绎出的人间百态,总是那样的刺目。 有人无耻,有人卑鄙,有人媚俗,有人可怜。 当然,非常之时,人性除了丑陋,也总会有患难见真情的时刻。 老黑总以为,这个世界,即便天崩地裂,走兽横行,好人决不会死绝。 每一日,太阳必定照常升起。 黑夜永远无法阻挡仁善的火把被少数人举起。 沿着这样的感慨,老黑想讲这段历史中的两个人。 一个叫范时捷。 范时捷是汉军镶黄旗人,出身显赫,他的祖父是清朝开国第一谋臣范文程,可谓是根正苗红的八旗贵胄。 年羹尧与范时捷很早就认识了,康熙末年,年羹尧任四川总督时,范时捷在甘肃任提督,两人常有工作往来,彼此关系非常融洽。 年羹尧这个人,虽然豪横傲慢,但他却不妒才,在荐人一项上,他不光有格局,而且有眼光。 雍正即位之后,年羹尧便极力在雍正面前举荐范时捷,说他能在“大将军王”胤禵的淫威下守正不阿,屡经挫辱未尝改移。 那时候,年羹尧在雍正眼中是恩人,几乎说什么是什么,所以有年羹尧的推荐,雍正立马任命范时捷为陕西巡抚。 范时捷得了这个官位之后,不但在政事上对年羹尧唯命是从,而且在礼仪上也极为尊重,作为一省巡抚,功勋贵胄之后,他竟有“跪迎”年羹尧之举。 要知道,单论家世,范时捷其实要比年羹尧强上许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无非是想极力向年羹尧献媚。 然而,历朝历代,凡行“献媚跪舔”之事者,不是恶俗之徒,就是阴险小人。 恶俗之徒,受欲望驱使,甘于屈在别人胯下;阴险小人,受野心摆布,越是如此做小伏低,心中越有不平之怨。 前者,一旦招惹,很难摆脱;后者,久而久之,必遭反咬。 这是人性使然。 也是历史教训。 雍正计划“倒年”之初,即将范时捷从西安调回京城,改任汉军镶白旗都统,意在拉拢他,做倒年的一枚棋子。 范时捷进京,见到雍正之后,立即就领会了当今皇上的“倒年”意图,于是乎,颇为讽刺的一幕出现了——昨日还跪迎年羹尧的范时捷,转脸就开始反咬。他上奏弹劾年羹尧冒滥、挪用军需,错举官员,欺凌文武大臣等五款大罪,更揭发年羹尧的得力干将、河东盐运使金启勋用兵郃阳县,导致大批无辜百姓冤死,这件大案后来成为抓捕年羹尧的最直接罪证。 范时捷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检举揭发老上级,让雍正感到满意,但用完这枚棋子,雍正看待范时捷的眼神却随即阴沉起来。 原因很简单,一想到昔日范时捷对年羹尧跪迎献媚的样子,雍正就高度怀疑范时捷的人品。 怀疑到最后,就是厌恶。 于是,揭发有功的范时捷很快就被雍正革去都统职务,赶回了老家。 这就是献媚小人的下场。 可耻永远不能被原谅。 老黑要讲的第二个人叫胡期恒。 胡期恒,湖南武陵人,来历也不小,其祖是被范时捷祖父范文程称之为“今之许衡”的明末清初理学家胡统虞。 胡期恒,少年时代住在北京,与年家有旧交,胡期恒与年羹尧大哥年希尧年龄相仿,年羹尧一直以兄事之。 康熙四十四年,胡期恒中举入仕,随后外放四川遵义府通判,后升为西安知府、川东道。 从胡期恒的履历不难看出,他也是年羹尧提携起来的。 雍正即位后,年羹尧力荐胡期恒出任陕西布政使,掌管军需重地陕西的财政大权。 然而,面对同样的仕途贵人,胡期恒的做派却与范时捷不同。 范时捷是跪迎,是献媚,而胡期恒是劝谏,是力争。 简而言之,胡期恒很看不惯年羹尧的张扬跋扈,为此,他没少去劝谏,年羹尧不当回事,他甚至仗责过年羹尧横行霸道的家奴。 雍正得知胡期恒时常与年羹尧发生冲突,便不怀好意地将胡期恒召来京城。 此时的胡期恒,已经是甘肃巡抚了。 为了离间年羹尧与胡期恒的关系,在拉拢胡期恒之前,雍正已在年羹尧面前说了胡期恒不少的坏话,例如:“你(年羹尧)实在昏聩了,胡期恒这样的东西,岂是你年羹尧在朕前保举的人,岂有此理!” 雍正三年三月,胡期恒进京。 雍正一见面,就威逼利诱,要他揭发年羹尧的罪行。 雍正以为胡期恒能揭发出重磅罪状,结果胡期恒却不为所动,坚决拒绝揭发年羹尧。 雍正恼羞成怒,大骂胡期恒,然后将其革职下狱。 胡期恒随后经历了漫漫黑夜,但黑夜却没能吞噬他。 乾隆上台后,立即传旨将胡期恒开释。 世人没有忘记胡期恒昔日的举动,乾隆年间的大学问家全祖望,就甚为感佩地说,他能在年羹尧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不辜负旧交,实在是末俗中最为难能可贵的。 而这个时候,范时捷又在哪里呢? 好人早已将他遗忘。 坏人甚至也不愿提及这个人。 讲到这里,老黑想说,你看无论小人还是君子,面临非常选择的时候,结局可能都不好。是这样子的,人间不易,千里无岸,但越是这样,我们越要留下骨头,留下好名声,当归宿难寻时,将青山装在心中,便是最好的归宿,至于其他,都可随风。